盛斂注意到藺青時平緩下來的呼吸,原本一肚子話只好再忍一忍,小心地往藺青時身邊挪了挪,讓人枕在自己肩膀上,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一路回到醫院。
藺青時睜開眼,坐直身體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他現在嗜睡越發明顯,白天也常常覺得睏倦,一不小心便合上眼睡過去,對時間流逝的感知都弱了不少。
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有巨大的空茫感。
盛斂輕柔的聲音打破了藺青時在黑暗中低沉下去的情緒:「醒了?餓不餓?先下車,我馬上就去做飯……先把衣服穿上,外面冷。」
說著便直接動手幫藺青時穿,他下意識順著盛斂的話抬手,稀里糊塗便套上了厚實的外套。
其實醫院的地下車庫也有暖氣,根本不冷,只是藺青時剛睡醒,身子睡得發熱,盛斂怕他著涼,還是多穿一件保險。
藺青時還迷迷糊糊的,頂著捂得發紅的臉頰被盛斂小心地扶下車護著往病房走。
直到盛斂端著新鮮出爐的晚飯回來,藺青時才清醒過來,沉默著吃了飯,盛斂收拾完,在床邊正襟危坐。
他收起所有嬉笑,嚴肅真誠地:「對不起。」
藺青時看著盛斂的眼睛。
除了結婚前評估盛斂這個人的時候,他很少這麼認真地看著盛斂,這雙平時總是笑吟吟的眼睛沉靜下來,撕破了這一年來總是惹惱他的輕浮和不著調,這一刻,藺青時恍然間好似觸到了盛斂真正的內在。
他怔了怔,掩住自己這片刻的走神,不自在地偏開視線:「……想通了?」
「是,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不該限制你的行動的,真的很抱歉,我就是害怕,前幾天你躺在床上……我擔心再來一次就……對不起,是我過激了,我現在已經意識到錯誤了,無論如何限制你的人身自由都是不對的,青時,彆氣了,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盛斂急忙點頭,懺悔得情真意切,言語間很是急切——他可再也受不了被關著了,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反正他想見藺青時的時候,不管當下在幹什麼,趕過去見就好了,還能上科技,什麼心跳檢測儀,什麼手錶都用上,更別說,今天藺青時還給了他一個新靈感。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定位器和監控都能讓他隨時掌握藺青時的動向,還有設想里的移動病房,回頭和醫生開個會,讓他們評估一下做個方案出來……
不就是砸錢麼,他有的是錢。
知道錯了是真的,懺悔自己限制藺青時不該也是真的,既然不能限制,辦法總比困難多,為了給藺青時身體和心情雙重保障,費勁和花錢都不是問題,盛斂只要藺青時好好的,不能再出一點事了。
藺青時還不知道盛斂底下這點小九九。
盛斂語氣里的擔憂和重視太過直白,他被燙得不著痕跡往後退了退,低頭喝了口溫水,避開盛斂直直看過來的目光。
聽盛斂言辭懇切,只當他是被自己治好了,藺青時微微頷首,語氣不容置疑:「從明天開始,也別總跟著我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有事我自然會找你。」
盛斂乖乖點頭。
見他現在倒是乖巧起來,藺青時忍不住瞥了他手上的傷口一眼:「……怎麼會想到徒手破門的,發個消息給我說想通了,我難道還能繼續關著你,我可不是你。」
現在搞成這樣……照顧他都不方便了。
藺青時可沒有關心他,只是嫌他這樣幹活兒不方便而已。
「正好,這兩天除了做飯也別干別的了,我也不是廢了,你快點把手養好,看著鬧心。」
聽了藺青時這話,盛斂又是甜滋滋的又有點憂傷。
藺青時關心他是很好——少爺的刀子嘴他早就免疫了,這就是關心,可一想到這段時間不能再圍著藺青時轉悠了,盛斂還有點依依不捨。
不舍也沒法,他不想再惹得藺青時不高興了,只能應承下來。
這個問題就此揭過。
外面天已經黑了,藺青時才在車上睡了,現下精神頭不錯,也不準備立刻睡覺,總是睡著會讓他覺得自己連時間都掌控不了,那種失控的感覺藺青時不喜歡,若不是困得身體撐不住,他更願意醒著看看書。
手裡翻著上此看到一半的書,藺青時似是不經意地回憶起手工店裡的事情,隨口問道:「對了,你什麼時候學了陶藝?」
盛斂深知藺青時的性子,他是不服輸的,堅信沒有學不會的東西——當然,藺青時也一直都做得很好,這回栽在了手工上必然不可能輕輕揭過。
心思一轉,盛斂笑道:「你還記得吧?之前有一回我不小心打碎了你幾套茶具……」
他剛才在店裡止住話頭就是因為這件事。
那會兒藺青時看起來心情不太妙,他不敢提起這件事,怕藺青時氣著對身體不好。
現在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盛斂準備舊事重提。
藺青時睨他一眼,示意自己還記得並且不是很愉快。
實際上,他內心並不如表現得這樣冷靜——竟然真的和他有關,那莫名其妙的聯想成了真,藺青時覺得荒謬,又有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