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中的腰牌舉到頭頂,瑩潤的白玉在光線下宛如一汪油脂,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掌心。
但她現在並不想去找瓏淵,因為陸吾的事,瓏淵心裡必然也不好受,她知道,她知道的……
雲浮怔怔地盯著陸吾的腰牌發呆,須臾,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正要仔細觀察,忽聽門外傳來天樞的聲音:「你坐在這幹什麼?」
雲浮只好收起玉牌,坐直了身子。
這是天樞被封為神將後第一次來找雲浮,只見他身披銀甲,腰懸重劍,兜鍪在陽光下反射出幽幽冷光,越發顯得英俊挺拔,原本的野性和桀驁變成了上位者的冷冽,隱隱有懾人的氣勢,簡直是脫胎換骨。
雲浮問:「這個時候不在天兵營當值,來我的玉府做什麼?」
天樞徑直來到雲浮面前,屈膝半蹲下身,仰頭望向雲浮:「既然天帝已經下詔曉喻六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陸吾,那麼你收仙使便沒有什麼顧忌,何不將我調到九州天兵營。」
雲浮想也不想就拒絕:「你剛進入十域天兵營,還沒站穩腳跟就想這些,現在還不是時候。」
天樞皺起眉:「可我想幫你。」
雲浮有些無奈:「天庭久無戰事,在九州還是在十域並無什麼區別,況且平心而論,陸吾的十域天兵帶的比我的九州天兵要好,如今他又……總之你留在十域天兵營機會更大。」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想要的是……」
「天樞,」雲浮的聲音幾近冷淡,「你該回去了。」
天樞目光沉沉地看著雲浮,一動不動,銳利的狼眸竟顯出幾分陰鷙,雲浮不欲與之僵持,乾脆起身:「我還有事要去三十六重天,就不送你了。」
說完不管天樞是什麼表情,徑直離開玉府,又來到了雲極宮。
等走到雲極宮門前的扶桑樹下時,雲浮才冷靜下來,心裡煩躁的不行,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麼事啊!
她甚至有些慶幸天樞是去了陸吾的軍營,希望過一些時日,天樞看清她的態度會自己明白過來。
雲浮兀自發了一會兒呆,見雲極宮的大門開著,心想來都來了,那就進去吧,於是又朝雲極宮走去,結果剛踏進宮門就見瓏淵坐在瓊花樹下,面前放著一張案幾,案上放著攤開的文書,然瓏淵的心思顯然沒有在文書上。
雲浮走近幾步,沒有發出任何聲息,瓏淵已知道是她,並未抬頭,只是問:「他還好嗎?」
「……還好。」
片刻的靜默後,雲浮將陸吾的腰牌放到瓏淵的案幾一角:「這是陸吾神……陸吾托我還給陛下的,他說,有負陛下聖恩。」
瑩白的腰牌靜靜地躺在漆黑的案上,隱隱暈出一圈光暈,瓏淵看見腰牌的反應卻有些異樣,他幾乎是立刻抬眸看向雲浮,眼神堪稱犀利。
雲浮與瓏淵相識六百多年,哪怕前些時日瓏淵對她態度冷淡,也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雲浮有一瞬的慌亂,她不知所措地問:「怎、怎麼了?」
瓏淵目光定在雲浮臉上,雲浮如被制住般不敢動彈,直到瓏淵像是確認了什麼,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語調依舊溫和:「無事……」他將腰牌拿起來輕輕摩挲,半晌道:「是朕對不起陸吾……」
陸吾生父是曜天的親弟,上神旻天,曜天七情淡薄,旻天卻溫柔多情,他私下凡間與凡人相戀,最後還生下了陸吾,儼然已經觸犯天條。
後來旻天被曜天親自抓回,從此旻天夫婦再無消息,但天界傳聞,旻天和其妻早已被曜天處死,陸吾幼年便失去父母,在人間顛沛流離,還是瓏淵向曜天求情,才格外開恩將陸吾帶回天庭。
雲浮飛升的時候陸吾早就已經在天庭幾百年,是以幾位上神之間的恩怨糾葛,她知道的也不多,但仔細想想想,陸吾對天庭是有恨的吧。
雲浮只能蒼白的安慰瓏淵:「陛下不要太過傷懷。」
瓏淵將陸吾的腰牌收入懷中,對雲浮道:「剩下的魂魄流落在魔界,朕會想辦法尋回,接下來的事你不必插手,安心留在天界。」
聽瓏淵的意思竟是要自己前往魔界,雲浮連忙道:「陛下,不如……」
「不行。」瓏淵不假思索地拒絕,「魔界兇險,你若同去反倒讓我分心。」
魔界危險她自然知曉,別的不說,只消一個玄暉,就足以讓她心驚膽戰。
瓏淵此話一出,雲浮亦無可奈何,因為她知道瓏淵是對的。
瓏淵朝雲浮伸出手:「將陰陽鏡給我。」
雲浮連忙將陰陽鏡拿出來遞給瓏淵,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她竟連陰陽鏡都忘了交給瓏淵,人魂又被收回了陰陽鏡中,已經多日未被青玉蓮溫養,也不知有沒有大礙。
她有些擔憂道:「這人魂離開青玉蓮多日,應該無事吧?」
「無妨,朕一會兒就將魂魄放回去。」
雲浮又問:「那陛下何時回去魔界?」
瓏淵的神情若有所失:「也就這幾日了。」
雲浮依然不太放心:「要不您還是多帶幾個人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