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去接了個委託,很輕鬆。」
破瓦房裡很暗,今晚也沒有月亮,虞鯉看不清迦洛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毫無波瀾的聲線慢慢穩住了虞鯉的慌亂。
兩個小孩靠在一起,汲取著彼此的體溫,分享那些食物。
虞鯉珍惜地舔掉指尖最後一點奶油,鼓起勇氣,「小哥哥,你以後出去做委託,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他的嗓音冷下來:「你體質太弱,在據點等我,我會回來找你。
虞鯉還想要爭取:「可是——」
他不容置疑,「聽話。」
虞鯉這時候沒有他們相處四年的記憶,因為害怕被丟下,所以虞鯉會無條件聽從神官的指令。
這也是元帥和迦洛共同商量的計劃。只要迦洛仍在她身邊,他便要定期清除虞鯉的記憶。
因為沒有記憶和感情,未來的她才會毫無負擔地做出決斷,踩著他的屍身,登向萬眾喝彩的高台!
第二天早上,虞鯉迷迷糊糊地醒來,想要看迦洛到底有沒有受傷,可身邊的位置早已沒有那個人的餘溫,只留下了一張他出任務,晚八點回來的字條。
虞鯉很寂寞,可無法否認的是,迦洛哥哥從未食言。
——直到那場意外發生。
迦洛出身實驗室,他們逃命時,元帥自身難保,沒來得及給他們安排合法的身份,他們的年齡也註定幹不了正經的工作謀生。
迦洛是無可置疑的天才,他飛速汲取著人類社會的知識,一邊照顧虞鯉,躲避姬家的搜查,同時干一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髒活。
這往往收穫巨大,但也伴隨著風險。
迦洛從不在意,他總會在螞蟻污染虞鯉的視線之前,將他們如數清除。
他們出逃以來,一直很順利,虞鯉一天天被他養得氣色紅潤起來,只是心事重重,仍然不太愛笑。
他們攢下了一些錢,迦洛按計劃帶她離開南境,卻在越過邊境線的前一天,少年推開房門,裡面空空蕩蕩,沒有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今天將她安置到了一家安全性尚可的賓館,對面就是警局,迦洛為她準備了阻門器、報警器,以及防身的電棍。
可她還是被帶走了,房間內衣物散亂,地板拖著道殘缺的人形血跡。
賓館員工、保潔員包括店長都表示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虞鯉如同憑空消失,迦洛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的表情走到了街上。
白髮遮住他的紅瞳,所有和迦洛擦肩而過的行人,都莫名感覺到了一陣濕滑而又陰冷的危機感。
龐大的克拉肯虛影在空中猙獰展開所有觸鬚,深海巨獸的陰影沉沉籠罩。史無前例的精神力滂沱擴張,海嘯般席捲了城鎮的每個角落。
每條街道,每一處拐角,每一寸陰暗的下水道。
溫馨的一家三口,吵架的情侶,公園年邁的老人——
城鎮的生機在這一刻停止流動,迦洛眼瞳猩紅,發瘋似的在腦域裡呈現的地圖中搜尋著虞鯉的痕跡。
終究一無所獲。
第二天破曉,他回到了旅館的房間。
少年坐在床邊,戴著單邊眼罩,彎著腰,白髮垂落,窗外投落的日光在他的脊背上打出蒼白的光暈。
花了一夜時間,迦洛搜尋了附近三個城鎮,殺了他曾經間接得罪過的黑街成員九十七人,但她仍然杳無音信。
迦洛幾乎是個血人,大多是別人的,他神情漠然,像尊年輕的修羅神,新血從他蒼白修瘦的手腕流落。
一整夜,他都用自殘的方式令自己保持冷靜。
他手中握著的刀片深深貫開皮肉,露出白骨,這已經超過了自虐的限度,再稍微施力,便能割破自己的動脈。
「……迦洛?」
衣櫃輕輕打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迦洛驟然抬頭,神經質地盯著虞鯉的方向,凌亂的額發下露出一隻可怖的獨眼。
虞鯉似乎剛睡醒,睡眼惺忪。看到渾身是血的迦洛,她嚇得瞬間清醒,不像街上的任何一個躲開他的人,她義無反顧地跑過來,抱住了他。
「你怎麼……弄成這樣。」虞鯉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哭腔。
「你去哪裡了?」他啞聲說,「我找不到你。」
聞言,虞鯉既後怕又慶幸地回憶起昨天的事,「昨天下午,我聽到門外一直有腳步聲,你不在時,我一直都很小心,所以提前藏到了衣櫃裡。」
「他們闖進房間,我從縫隙里看到他們找到了你給我留的零用錢,那幾個覺醒者說你一定是個大少爺,不可能只有這點財產。」
虞鯉聲音發抖:「然後,中間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開始爭執,越說越上火,其中一個人失手砸死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