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看著旁邊空下來的位置還沒反應過來,頭頂傳來一聲嗤笑,他目光緩緩移到上方,只見那人長袍下面的一條腿微微抬起,馬上就要朝他踹過來。
曾明連忙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一步一摔地滾到了鍾珩旁邊。
空氣逐漸冰冷,呼吸中都帶著些涼涼的白霧,乾燥冰涼的空氣順著人鼻孔鑽進去,將鼻腔刺得澀痛。直到此時,那些躺屍在地上的人也不得不起來了,行屍走肉般撐著沒精打采的身體,胃裡翻滾叫囂著,還要瑟瑟發抖地在面具人的腳下當小雞仔。
剛剛搶東西的時候還厲害著的人此刻都見著天敵似的,被一股無形的恐懼籠罩著。
但其實主神根本沒有看他們,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鍾珩身上,面具上唯一露出的眼睛裡仿佛帶著一點可惜和憐愛,片刻後發出了第一聲:「嘖。」
諸葛延在一旁抱著臂,視線若有所思地在兩人之間逡巡,隨意地掃過那隻小糯米糰子又收回來,繼續盯著主神。
「幸運兒?哈,」面具人一字一頓地叫出這個黎夜給他起的外號,輕笑了一下,不屑地動動手指,「我看你瘦了不少,真可惜,也沒幸運到哪兒去。」
他的話像是專門往人痛處點,鍾珩讀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面上卻沒什麼變化,依舊沒有表情地和他對視。
「沒意思,」面具人語氣里最後一點笑意也沒了,勾起的唇角被扯平,他掀了下手,環視四周,在所有人身上打量了一圈,「跟我走吧,歡迎你們來我的花園玩。」
一行人踟躕著跟在鍾珩和諸葛延後面上了樓,再往後瞅瞅,已經沒有退路了。
小糯米糰子從見著面具人那一刻身體就發熱,窩在鍾珩冰涼的手上不動了。
鍾珩低頭看著樓梯,走兩步就要看看它,小東西身上白色的毛變成淡粉色,越靠近裡面顏色越深。鍾珩動手扒了扒,見著它細毛根部貼著皮膚的那裡已經成了熟粉色,跟剛被人架在火上烤了似的。
小糯米糰子被他摸得一抖,粉毛簌簌落了一地。
面具人突然停住腳步,回頭掃了一眼,然後目光定在了鍾珩手上托著的東西身上。
小糯米糰子的觸手卷在鍾珩手腕上,感受到那對視線纏得更緊,甚至往上卷了卷,一直卷到他的小臂。
主神大人借著別人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扯了個自認為人畜無害的笑,冒著寒氣的手拉住小糰子的一根觸手,陰森愉快地商量道:「別掉毛了,我不喜歡我的花園被搞髒,好嗎?」
話音剛落,身後一樓那裡轟得著了一大片,火光從狹窄的樓梯間照上來,隱隱能感覺到身後的熱浪。
主神眉毛耷下來,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委屈聲音說:「你看,一樓髒了,我的花園沒了一半,好可惜。」
小糯米糰子沒出聲,實際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跟個被訓了的三歲小孩兒一樣,僵著身體攀在鍾珩胳膊上,一滴溫熱的液體「啪嗒」一下滴在鍾珩胳膊上。
鍾珩低頭,隨後一驚,心尖被人掐了一樣——這小糰子哭了。
開心果小糰子哭了。
平時鐘珩其實並不會將小糰子和黎夜視作同一個人,因為他們倆個雖然理論上是一個人,但小糰子更像黎夜的孩子,很多行為和黎夜本身都不太一樣,每一個小動作中都能隱隱感受到它的幼稚。
所以鍾珩對它的感情和對黎夜的感情還是不一樣的,它就像自己領養的一個小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有養育之情,自己平時都不捨得訓的孩子被人這麼嚇哭了,換誰都不會心情好。
但那個面具人明顯還沒恐嚇夠,拽著小糰子觸手的手用力拉了拉,將那隻觸手抻直了,一副想將它從鍾珩身上扯下來的樣子,笑著說:「別太用力,小心幸運兒胳膊回不過血,可要截肢的。」
鍾珩皺眉,眼底乘了幾番怒火瞪向面具人,但手上動作輕柔,在小糰子頭上摸了兩下。
不過小東西並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放鬆多少,聞言瞬間撒開觸手,隨即又是一滴眼淚「啪嗒」一下落在鍾珩胳膊上。
鍾珩的手從它頭上離開,輕輕抓住了被面具人握在手裡的那根觸手,不太高興地說:「放手。」
身後的熱浪翻滾,掀起一瞬又忽得降下,一樓被燒了個精光,旋即又恢復了那個冰冷的溫度。面具人沒再和他拉鋸,一攤手聳肩,轉回身繼續帶路。
鍾珩和諸葛延跟在他後面一米的地方,諸葛延還要落後鍾珩半步,剛好能將這兩個人的動作都收入眼底。
二樓比一樓要寬敞不少,沒了那麼多房間牆面隔著,人站在裡面也不會覺得很憋屈。
一個大概有兩千平方大小的空間,只有最邊上隔出了幾個小房間,中間除了供人走的小道,全都是半米高的花,這些花被放置在階梯形的台子上,從高到低,每一朵都能完整地露出自己的美貌。
主神對自己的這片花園十分滿意,心情不錯地朝一行人展示,「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他彎腰隨手撈起一朵花,放進手心捻碎了,汁液將他的手掌染紅,「這些在你們的世界可見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