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沒有理解他故事裡那奇怪的藝術與想像。到底是怎麼根據立體主義變成多視點敘事,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
但我依然很喜歡它。
因為,我喜歡故事裡的那句話。在那個故事裡,他曾送了一朵鋼鐵的玫瑰花給我,並對我說:「希望我走出我心裡的荒漠……」
但我不太喜歡他的結局。
那是個悲劇,在那個故事裡,螢最後死了。他獨自為我走進立體機里,然後再也沒有出來過。
那份遲來的,他給我的立體主義的擁抱,我始終沒有得到。
也沒有機會,跟他說上一句:「我原諒你了。」
……
但我沒有告訴他。
「怎麼樣?」螢講完之後,很高興地跟我炫耀著,眼中雀躍不已。
「好、真是個好故事,」我立馬大聲說,並問他,「那這個故事叫什麼。它還沒有名字。」
「切,沒想好,那你取個名字唄。反正這個故事也有你的一份。」
「取——」
「給故事取名字的要義是,能夠概括故事的內容,還得有內涵還得朗朗上口,不能太複雜,最好還夠新奇,能引起聽者的興趣。當然,最重要的是,它在你心裡是一個好名字。」螢又提醒我道。
他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說法。
如果要按照他的說法來給故事取一個名字,那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取不出來了。
畢竟大故事家的要求實在太多。哪能有一個名字涵蓋這麼多要求?
「想好沒。」
「沒。」
「笨,快點想。」
「……」
「那就叫《立體機》吧。」我說。
「為什麼?」
「因為這個名字好,這個名字簡單,這個名字在故事裡有!」我大聲說,彷佛越大聲,理由就越充分。
「嗯,那就叫這個名字吧。你喜歡就好,反正它是一個送給你的故事。」
「嗯。」
「好了,故事講完了,該睡覺了。」
「嗯。」
「睡吧。」
「嗯。」
「你怎麼一直嗯。」
「嗯。」
「哼哼哼,你真傻。」
他一問我就一答,我「嗯」來「嗯」去的,不知道是在做什麼。也沒有看他,我一直仰躺著,在看藍天。
想像著那個故事,想像著如果我要真是個人類,就像故事裡的那個人一樣,那該有多好。
這樣,螢也就不需要再去找別人了。別的、傳承人了……
我又想到了那幅畫。
不是那副天空上人體立體主義的畫,我不敢想像那個。
而是最初的那個,螢的夢想。
在那個畫裡,螢和他喜歡的人住在一個大別墅里,手裡拿著漫畫。
別墅門口拴著一條大狗,外面則有很多粉絲。
而我,則在他的院子裡,替他把守著大門。(這個原來沒有,但是我自己把自己畫了上去。)
我的樣子很是威嚴,不禁可以替他看守庭院,還能替他管理好粉絲,讓他們有序進場。
我很厲害,螢很需要我。
我是他的家人,也是他的傳承人。
……
螢在我的身邊,裹緊了黑袍。
晚上太冷了,他必須裹住那個,才能睡覺。窸窸窣窣地響。
之前為了趕路,我們一直是白天睡覺,晚上走路。
但這一個月以來,螢一直在教我編故事,所以我們的時差就亂了,耽擱了很多時間,也就沒有個固定的時間表。
我們什麼時候累了,什麼時候就休息。什麼時候困了,什麼時候就睡,反倒是簡單了很多。
以前,他睡著的時候,我就可以四處亂走,以他為圓心,去不遠的地方探索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喝的能帶回來。
可他現在枕在我的胳膊上,我動不了,就只能側頭去看著他。
當然,他裹著黑袍,我根本就看不見他的臉。但我還是在看。
「小陵,等我走出去,我可以收你當徒弟,並僱傭你當我的看家管家。畢竟除了我之外,可沒有別的人會要你了。反正那個國家,就是人手一個AI管家的。一個人,配一個AI,永遠綁定著,我覺得我們也可以。」
螢突然開口說話了,他根本就沒有睡覺。
我先是大吃一驚,然後趕緊閉上眼睛不動,假裝自己進入了休眠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