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會不會太平淡了。」沈昭陵略有擔憂。
他覺得那種講故事的語調,實在過於平緩,完全不夠激烈人心。
相比於其他選手的侃侃而談,這種語調在比賽當中會非常吃虧,難以給別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因為它的內核,就是「隨意從容」。
淮映勿把執筆都隨意放下,拄著下巴,反問他:
「沈大作家,你知道在這世上,有一種寫作方法,叫作——『零度寫作』嗎?」
淮映勿又回歸到了他那一貫,問來問去的狀態當中。
零度寫作?
零度,冰點嗎?
沈昭陵沒聽說過這個詞,但從這個名稱,也能隱約猜測出來:「是一種很冷的寫作方式?」
淮映勿解釋說:「零度寫作,是一種去個人化、去感情化、去修辭化的寫作方式。簡單來說,就是四個詞——中立、客觀、冷靜、簡潔。」
「哦。」
和自己猜的差不多。
沈昭陵:「就跟寫新聞、拍紀錄片一樣,追求極度的現實?只單純的記錄,而不發表看法,讓讀者自己去體會,是吧。」
「對。」淮映勿點頭,眼神很是讚賞的樣子。
「嗯哼。」
沈昭陵是個作者,要猜一個作家的寫作手法和寫作目的,那對他來說,簡直太簡單了。家常便飯。
淮映勿:「你自己都會按照不同的劇情和情緒,來搭配不同的文風來寫作。就應該知道,任何表達方式,都有它獨到的一面。
「不是所有情緒化的、大悲大喜的東西,才是最好的。一些平常的、淡然的語氣,也可以講述出很精彩的故事。
「曾經有作家,用零度寫作的方法,記錄了一次戰爭大屠殺。
「那種極度殘忍血腥的內容,和作家極度冰冷克制的文風,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讓人大受震撼。
「所以那本書,後來成了文學經典。
「很反常識對吧?
「人們都以為寫那樣嚴肅的題材,必須要痛徹心扉才行。但他偏就寫得很冷漠。
「要讓作品搭配你的氣質,而不是改變你自己本來的特點,去模仿別人。你就拿出,你最喜歡的狀態就好了。那就是最適合你的東西。
「不如為你本身這慵懶隨和又狡猾的氣質,搭配一個適合它的故事。短暫的、實驗的、藝術的、內斂的、冷靜的、思想的……
「故事。」
淮映勿用這個詞語,為他的演講輕輕收尾。
「……」
他們對視著,很久都不說話。
他昨晚說過,淮映勿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演講者。
博學多識,邏輯清晰,花言巧語,能言善辯。偏偏還長了一張極為好看艷麗的、擅長蠱惑人心的臉。
讓人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讓人覺得他一心一意地都在為自己好,是很愛很愛自己。
沈昭陵看著他那雙眼尾暈紅的桃花眼,眼皮不禁跳動了一下。
而在這沉默的對視當中——
沈昭陵知道,如果現在只有他們兩個,淮映勿一定會把他抱在腿上,問他:
你有沒有找到你自己?
有的,有一點。
我隱約之間好像看見自己的樣子了。
沈昭陵心裡笑了一下。
……
「寶寶,你有沒有找到你自己?」
淮映勿一把拉著他的胳膊,扯過來,硬拉到自己的腿上坐著,又抱著。將沈昭陵攬在懷裡,緊緊地貼著問他。
沈昭陵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而面前,長脖子和小銀眼珠子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沈昭陵:「……???」
果然猜對了,但!
這裡現在有外人啊!你能不能注意點場合!他爹的臭流氓!
*
他先是面色潮紅,隨後冷笑不止。
「淮映勿,這裡有人要挨揍了,你猜那個人是誰。」
「。」
第303章 親到腿抽筋
「去創作適合你本身氣質的作品,而不是削足適履,削掉你自己的優勢,來迎合和模仿別人。」
兩天後,在開車去往世紀大廈的路上,沈昭陵一直在腦海中重複著這句話。這是淮映勿的話的變體。
跑車承載著他們四個人,在馬路上疾行。
風在吹。
車裡放著爵士樂曲。
*
遠遠地看著世紀大廈那個白色書本大樓,淮映勿將車降速,停在了路邊的立體車庫當中。
「到了,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