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民眾票數最高的依然是……小玫瑰……沈昭陵!」在她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往淮城南那邊看了一眼。
淮城南冷漠地眨了眨眼睛,低著頭,沒有看他們,也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咬緊了下唇,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在外人看來,沈昭陵似乎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經過那天中午在塔樓和沈昭陵的約會,他又覺得沈昭陵和他的關係並不大了。
至少,是越來越疏遠的。
旁人似乎還不知道,有人以為他們彼此還隱隱約約地愛著對方,有機會藉此再次重歸於好。
會長低頭:「沈昭陵,沒什麼大問題。雖然算是新人吧,跟其他老牌作者一樣,發揮挺穩。字也比較多,結構完整,主題準確。」
評委會投票結束之後,是要在旁邊給出投票理由的,因此,會長在虛擬空間會議室裡面,用虛擬的筆。
在沈昭陵的作品評論區底下,寫上了一行字:
「巧妙地將女性在婚姻與職場的壓力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壓迫恐懼體。
「以極為荒誕現實的手法,闡述了趙如冰不斷被迫害又不斷奮起反抗,最終化為厲鬼復仇的故事。
「把「燃燒」的主題,用幻想文學的形式,詮釋成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性別與階級革命傳承。
「集中讚揚了像趙如冰這樣,擁有「烈火意志」的革命者的形象。」
然後,她落筆。
作為前幾代的世紀掌紋杯冠軍,會長的評論,總是準確而又恰到好處。
當年她取得冠軍的時候,力壓群雄,毫無爭議。
現在她統治評委會的時候,也是像當初那樣,乾淨利落,不留痕跡。
淮城南咽了一下口水,看了看她握筆的指尖,右手食指處還長著老繭。
看來她這麼多年,還依舊保持著像十年前那樣用鋼筆寫作的習慣,而沒有絲毫改變。
「有什麼問題嗎?」現在,她抬頭看向大家,提問她寫的這個評論詞,是否有不準確的地方。
《燃燒》……
性別敘事和階級革命?
淮城南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看見的內容,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結局前的那場大火就彷佛出現在他眼前。
火焰燃燒玉米地所帶來的灰燼,彷佛能穿過千里萬里,將那灰白的一片,落到他的眼皮上面。
有,是有的,只是不那麼明顯。
他昨晚甚至看見網上有人分析說——
反派HR的形象,就是按照自己的形象來捏造的。
一個掌握話語權的、西裝革履、溫柔儒雅的總裁。代表著「丈夫」和「上司」的雙重身份壓迫。
而趙如冰,則是沈昭陵自己。
他是丈夫嗎?
是,至少能算是沈昭陵的「半個前夫」。
是上司嗎?
也算,在比賽裡面,他是評委,沈昭陵是選手。他們也算是「上下級關係」。
雖然這種說法,明顯是硬套到他們兩個身上的。沈昭陵寫作的時候,不一定會想到這一點。
不過淮城南總覺得,沈昭陵寫作的時候,是有這種潛意識的。
他按照自己的形象,捏造了很相似的一個反派HR。
鐵了心就要離婚,跌倒一千次也要反抗,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
真的……有這麼恨自己嗎?
淮城南用手摸了一下臉,感覺有點頭疼。
*
「階級鬥爭?」有人疑問道,覺得《燃燒》裡面,並沒有這種東西。
會長把鋼筆的筆帽給扣上,很清脆的一聲響,看來並不打算因為別人的疑問,而改變自己的評語。
會長:「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嘛,公司有錢有權利,很明顯是代表的資產階級。趙如冰雖然不是工人,但她一無所有,代表的就是無產階級。
「她和公司第一次撕破臉,不是因為公司里有鬼,而是因為公司沒有給她應有的工資。也就是說,她在爭取自己這個階層所代表的福利待遇。
「再包括她後來,為了曉潤所做的那些事情,什麼殺人也好,什麼什麼也好,也都是為了後來者爭取階級的利益的表現。要加班費、要提升底薪、要假期。
「階級鬥爭。」會長再一次鄭重地重複了這個詞語,讓這個詞語充滿了份量。她念出來的時候,就像在耳朵里敲響了巨鍾。
「有人問,為什麼結局會怎麼慘。這世上哪有不流血就成功的革命!只死了趙如冰一個人,革命就成功了,這都已經是相當理想化的情形了。太荒誕了,是荒誕,是啊,怎麼會這麼簡單。」會長笑了一下。
右邊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搖了一搖頭,不太看好的樣子:「但感覺關於階級鬥爭和性別敘事的本質詮釋的不太到位。有些幼稚了。」
「所以我說這不是諷刺小說,而是讚揚小說。就讚揚那種精神的。至於真相是怎麼樣的,公司內部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上層司法出現了哪些漏洞,小玫瑰都沒有明確寫,都是一筆帶過了。我覺得他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