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去干涉人的命運嗎?
阿賴問自己,反正他年輕的時候,他很討厭那些長輩仗著自己年紀大,給自己提供一些有的沒的意見。
現在我也要變成這樣的人嗎?
還是別了吧。
就算找到他,我也什麼都不會說的。
阿賴挺直了身板,回到了家。躺在床上,立刻訂了個去南方鸞鳳市的火車票。
他覺得自己得去見趙如冰一面。自己是得找工作,但那得跟趙如冰說一聲。
趙如冰一定會保佑他,保佑他找到一個不吃人的好工作。
又或者說……
趙如冰會幫他吃掉吃他的黑心老闆。
或者其他的什麼……
去鸞鳳市的車票是最便宜的,離這裡那麼遠,卻只要一百多。
因為那個地方,好幾年沒什麼人敢去了。旅遊業更是全面垮台。有能力搬家的,早都搬走了。
他訂了車票,翻了個身,很快睡下了。
他坐上了去往鸞鳳市的火車,看了看沿途的風景,打開車窗,用冷風來吹自己的臉。
他覺得自己恐怕沒有時間去旅行了,以後工作起來會很忙,沒有時間喝,沒有時間玩,但他想存錢。
存錢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想存。
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齒,冷不丁地發現自己的門牙也是歪斜的。
小時候家裡窮,爸媽沒有錢給他箍牙,導致他的很多牙齒現在都是歪的。智齒現在也沒有去拔。
所以不如就攢錢就修牙吧,那到時個好目標。
火車咕隆咕隆的,一路載著他到了鸞鳳市的車站。他下車。
按照當年趙如冰提供給大家的地址,做客車,做計程車,做順風車,做三蹦子,一路到了那個郊區鄉下。
對,有一片玉米地,他看到了。
綠油油的,玉米地玉米杆長得比人都高。
他激動得立刻流出了淚水。
想起趙如冰當年被拴住公司門口毆打踢拽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片玉米的。
「我告訴我自己,我是絕不會輸的。」趙如冰當年這麼說。
現在他很是能理解她的感受。
這玉米長得實在太好了,棒子又大,葉子又長又鋒利,裡面的玉米顆粒,也那麼黃,那麼飽滿。
田裡都能長出這樣的莊稼,能養活世上那麼多的人。
這世上有什麼事是值得害怕的!是值得過不去的!現在他問自己。
「哎,偷玉米的賊!」一個聲音高喊著,制止住了他。
他轉頭,看見一個黑皮膚,頭戴紅格圍巾的男人。那人身量矮小,穿著綠色軍鞋。
直覺告訴阿賴,這是個農民,這片土地就是他的。
「我沒偷玉米,我就是看看。」阿賴趕緊躡手躡腳地鬆開了。
玉米杆彈過去,重新站直,發出「啪」的一下聲音。
那個農民瞪著他,用那種看精神病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我是來找趙如冰的,小哥,你知道她的屍體在哪嗎。」
阿賴問出這句話之後,那個農民的臉色立刻由黑轉成了白。
「你找她幹什麼!你不想活啦!」
「我認識她,我跟她……以前很熟。」阿賴隨便找了個理由騙他。
「不知道,不知道。」農民晦氣地擺了擺手,趕緊逃開了。
「你這……」阿賴囁嚅著,沒有能攔住他。
他重新正視了眼前的玉米地,他知道趙如冰一定就在這裡,趁著現在太陽還沒從山坡上掉下去,他覺得自己可以就此看看。
這裡是一片厲鬼棲息之地,曾經厲鬼的火焰,攜卷了整座大地。
有人聽見她的名字,都嚇得聞風喪膽。阿賴覺得自己應該也是害怕的。
可是他一點也不害怕,相反,他覺得那個鬼很親切,很熟悉。
他去找她,就好像要去找一位多年未見的親人。
曾經他們走散了,現在要重新見面,見了面之後,阿賴才能讓自己重新活下去。
葉子碰撞著他的肩膀,滿身都「嘩啦嘩啦」的響。
上面的絨毛順著他的領口,飛了進去,貼在他的胸膛上,他又熱又癢,滿身大汗。
但他一直在走,滿腳地全都是泥土,重的讓他幾乎抬不起腳步來,也在走。
直到他快要走不動了,天黑了,他才終於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休息了一會。
要是以前多鍛鍊鍛鍊就好了,他如此想著,渾身汗水,狼狽得一屁股坐在了田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