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大廳到底是白色的,還是金色的,我忘記了。只記得顏色挺素雅的,有很多鮮花。
但現在大廳已經改變了原來的樣貌,變成了和嫁衣一樣的鮮紅色。
上面吊著很多紅色的綢布,兩側的木樁上面,掛著紙做的紅燈籠。
很復古,很喜慶。
可大家都圍在婚禮高台下面,在那裡站著,臉上並沒有什麼欣喜的神色。
不像是去參加婚禮的賓客,反而像是不得不開會,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和怠倦。
而我站在那人群里,我她們的其中之一。
在一片吹鑼打鼓之中,幾個人把新娘子蓋上了紅蓋頭,簇擁上台。旁邊還有一個公司的老員工,穿了個紅馬褂,充當「新郎」的角色。
「一拜天地!」
兩個人對著大門口一拜。
「二拜高堂!」
他們拜公司元老。
HR一席黑色長袍,在上面坐著,面無表情,坐得板板正正。
沒想到現在他也成公司元老了。
「夫妻對拜!」
兩個人互相對著,拜了一拜!
「開始上班!」
剛才我還沉浸在婚禮儀式當中,這一句就直接把我打醒。
等我再次緩過來神的時候,這個新來的女人已經開始給「公婆」敬茶了。
要收紅包。
我推了推站在我前面的人群,往前擠了擠。
HR看見了我,對我笑了。
連忙拉著新娘子的袖子說:「來,曉潤,這是你姑姐。」
原來那個新來的女孩子,叫曉潤。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字。
她敬茶的時候,早就掀開了蓋頭,現在滿臉茫然和欣喜,好像對這突如其來的婚禮還沒有反應過來似的。
臉頰緋紅,如同燈籠。
可當她看見我的時候,那笑容就收斂了。因為她認識我,我昨天罵過她。
「……」她嘴唇緊閉,沉默著,不說話。
也許我看她的眼神有一些奇怪吧。總之,她看起來有一些畏懼討厭我。把下巴往後縮。
「姑姐。」她說了句。
好像她從此,就是我們的「親人」了。既我之後,她是又一個嫁給了公司的女人。
HR催促我說:「快答應,不給個紅包什麼的啊?」
紅包……
紅包……
什麼紅包?冥幣嗎?
「……」我很呆滯地「呵呵」冷笑了兩聲,直接轉身走了。
回到了我自己的崗位,前台,繼續上班。
……
我出獄之後,渾渾噩噩了幾個月的時間。每次一下班,脫了衣服洗個澡之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但這個女人的存在,卻讓我徹夜難眠。
她太像我了……
她每天穿這著個緊縮縮的小西,踩一雙小貓跟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在公司跑上跑下。
有時候我看著她那瘦弱的身影,就恍惚之間看見了我自己的影子。
那就好像是八年前的我,脫離了俗世的時間線,重新來到了這個公司,和現在但我並存。
所以,我經常明里暗裡地觀察她,審視她。
我的眼神可能過於赤裸了,導致她一看見我,就嚇得退避三舍,離我有多遠有多遠。
每次她上班下班,經過我所在的前台的時候,也假裝看不見我,踩著高跟鞋小跑幾步,飛快地離開了。
我就那樣看著她,直到她從每天都上班化妝,到偶爾會素顏上班。把高跟鞋脫下來,又換了一雙平底鞋。
她的裝扮,快和大多數公司的員工一樣了。
沒有口紅,沒有精心打扮的捲髮,沒有高跟鞋,沒有靚麗的美甲,只有素麵朝天的她自己。
但她還是和公司裡面的其他人不同的。因為她的表情,最多,最鮮活。
就好像沙丁魚群當中,唯一一條跳脫的鮮活鲶魚,總是活蹦亂跳的。
……
直到一個月之後——
有一次我上廁所出來,聽見最裡面的那一間廁所間裡面,傳出來了某些聲音。
聽著,有點像是啜泣聲。
「誰?」我問。
然後那聲音就立刻停止了。
「誰?」我又問,「曉潤,是你嗎?」
我並不是僅僅通過聲音就辨認出了她。而是我覺得,這個公司裡面,只有她一個人會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