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朵浪花,波濤洶湧。
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風平浪靜。
……
……
他讓我回去睡覺,而我當然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我不敢在宿舍里呆著了,而是在十樓的走廊里干愣愣地站了一晚上。
就這麼開著北方的窗戶,讓冷風吹了我一晚上,看著早已黑黝黝的操場的方向
沒有學習、甚至作業都沒有寫完。
我耳邊的「啪嗒」聲,也跟著我響了一晚上。
*
第二天,小黑鳥老師甚至都沒有在課堂上跟大家提起過這件事情來,照樣笑呵呵的講課。
江平沒來,也沒有一個同學過問。
我也沒見過江平的父母。
好像江平的一切後事都在所有人不在乎、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圓滿安排好了。
唯獨我,會看著前面的卡其色書桌。那書籍還堆滿,人卻空了。我看著那裡,偶爾上課會走神。
*
入學第二周。
「啪嗒!」
「啪嗒!」
這兩聲,第一聲依舊是我耳邊不知名的聲音。
第二聲,是課上小黑鳥老師朝著我飛過來的粉筆,撞擊在我額頭上的聲音。
「李賀翔,你上課怎麼能這麼不專心的!」小黑鳥老師站在講台上,喘著粗氣瞪我,是真生氣了。
「……」我從走神的狀態緩過來,揉了一下我發疼的額心。
她背對著黑板,右手抬起,朝後猛猛地錘了兩下黑板,發出「乓乓」的巨大聲音:「你在發什麼呆!沒看見我在講知識點嗎?」
「嗯,老師,江平死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起這句話。
這還是是自江平死之後,有人第一次在公眾場合里提出這個這件事。
之前沒有人提,可我總覺得有人得做這件事。於是我就做了。
小黑鳥老師聽見這個名字,很不耐煩的深呼吸,又彎腰,重新在講桌角落的粉筆盒裡拿出一根新的白粉筆,跟我說:
「啊,那又如何。反正你又沒拉住他。他掉下去的時候,你要是拉住他了。他能死嗎?」
「……」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把這個矛頭攻向我。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又拿著粉筆,從講台上向著我走過來:「李賀翔,你倆是前後桌,還是舍友,你是學校里離他最親近的人,沒錯吧。」
「……」
我聽了眉頭緊蹙。
也許是吧,我不知道。但我其實剛認識他也沒有幾天。
她終於走到我的面前,用責備的目光看向我:「你要是早點發現他的異常,勸阻勸阻他,他能想不開嗎?你為什麼……這麼不敏感呢?不擅長發覺他人的情緒?」
對於這個黑鍋,我是不認的:「我……這關我什麼事。這明明是學校……」
明明是你們的原因,是你們把他逼到了如此境地!
而我只是一個和他剛認識幾天的外人,我能對他有什麼影響?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這種話只要我還在學校念一天書,我就不能說。
小黑鳥老師站在我的面前,毫不退縮地用眼神鄙視我:「學校怎麼了?是學校讓他自盡的嗎?學校有教過嗎?
「你知不知道,他從十樓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一點都沒給他父母剩。什麼都撿不出來了,真是不孝順的東西!
「而你,還在宿舍樓里跟大家宣揚,說他是自殺的。自殺,保險是不賠錢的。這樣的話,保險公司都沒有辦法賠他家錢。
「江平家境不好。父母就指著這個孩子來養老。但是你一沒有阻止他自殺,二沒有幫他掩蓋真相。
「你說……你這個孩子,才十六歲,心腸為什麼這麼歹毒?」
「……」
聽她的這一番話,我又有點捂住了疼痛的頭。
這件事跟我……有關嗎?這又變成是我的錯了?
我看面前的小黑鳥老師,彷佛在她眼中看見那閃過的一絲勝利姿態,但轉瞬,又變成了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她摸了摸我的肩膀,告訴我:「但沒關係,老師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江平父母要來找你麻煩的時候,我已經幫你壓下去了。放心,沒事的。」
「……」
我的視線看著她柔夷般白皙光滑的手。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我覺得我似乎應該說「謝謝老師」了。
然後她應該會按照往常那樣,跟我說:「沒關係的。都是我應該做的,只要你好好學習,提高成績就好了。」
但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