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你自己來考,看看能不能及格!」我在心裡叫嚷。
然而我怕他,所以面上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就挺著一張不紅不白的蘿蔔臉挨罵,嘴唇拉平成一條直線。
他瞪我,像看仇人一樣看我。
「廢物!」他啐了我一口,「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廢物!物理才考59分!你看看和你一個小區的,劉洋,考多少分?上回年級前二十,你怎麼就不能跟他學學呢!都是一個小區的,上一個班,學一樣的課,你比他差在哪了?」
我不是沒有學習,我學了啊,學成這樣,那我有什麼錯?
我還要怪他沒有把我生的像年紀第一一樣聰明呢。
老實說,年級一共一千名,學生,我排三百多名,雖然肯定算不上好,但是肯定也算不上有多差吧。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他自己連大學都混不上,憑什麼來說我,那劉洋他爸還一年掙幾十萬呢,他怎麼不說!怎麼不內卷一下!
自己在這裡擺爛,反過來來卷我,我氣得怒火中燒。
然而,我依然只是敢在心裡想想,哪敢說呢。
他罵我,我充耳不聞。等他罵夠我之後,我也就跟隨他的腳步一起進屋了。
我爸媽離婚了,家裡就剩我和我爸倆人。他會做飯,但做的難吃,不過吃了這麼多年,我也就習慣了,餓不死就行了。
他難以指望我,我也不指望他,我倆明面上說了是父子,但其實就是合租室友。
他是我的債主。
等我上大學,工作了之後,攢錢,把他養老的錢都給他,再也再也不回家,我倆老死不相往來。
完個蛋蛋事。
我心裡這麼想著,腳步也有些漂浮。
*
現在,我走進餐廳。
我家的餐廳,在廚房前面。從客廳走廊直走,右邊就是了。開放式的,沒門。
背景是一面大鏡子,相當大,幾乎占了滿面牆。
按照當時裝修師傅的說法是,這個餐廳小,裝一面鏡子,有放大空間的效果。
可能他說的是對的,確實從主觀上感覺寬敞了不少。不過,我只把他當做我的全身鏡,沒事照一照我自己。
身材高挑清瘦,皮膚白,乾淨,沒有雜質。
綠白相間的運動裝校服。淺綠色,穿上去就讓人感覺到了夏天要到了。
一張秀氣的臉。我長相隨我媽,眼睛鼻子不大,五官不立體。但是小巧精緻。
眉毛眼睛啥的,都像是用毛筆,沾著水彩在我臉上畫出來的一樣。
眉黑唇紅,同學都說我是畫皮精成精了,天生一副妖精相。
校草談不上,班草絕對是,長這麼大情書也收過不少。
對象處過兩三個,現如今都黃了。至於班裡有幾個小姑娘暗戀我,對不起,我不知道。
反正當初小學六年級的初戀,也是我爸給拆散的。畢業之後,她就轉校,早就沒影了。
總之,每次一照這鏡子,我就有點自戀勁兒。這是哪來的帥小夥啊,長踏馬這麼帥。
喲,李賀翔。
啊,是我是我。
我衝著鏡子裡的自己一挑眉,自己聊一下自己,然後裝作高冷的樣子,把灰書包甩到飯桌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了。
飯桌不大,四人桌,白桌面鑲嵌黑邊,突出一個簡約。但是桌子上的飯菜明擺著比我家桌子還他爹的簡約。
一碗炒青豆,兩碗大米飯,沒了。
啊不,旁邊還有一罐老乾爹辣椒油,一袋方阿姨榨菜,算是我家飯桌上的老親戚了。
靠著他倆,兩個人的飯能吃出四個人的味道。吃的還他爹的是鄉愁的滋味。
說不了什麼別的,我直接拿起筷子,開始扒我的飯,準備扒完了之後,就像往常一樣,往臥室床上一躺,把門一鎖,拿手機玩遊戲了。
手機是我幾個月以來,攢錢偷偷買的。我爸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早就給我沒收了。
而且我一直都把手機藏床墊子底下,也不往學校裡帶。
「你以前那個學校不行,我給你辦了個新學校。下星期轉過去。」我爸突然跟我說。
「啥?」我一愣神,筷子夾的青豆都滾落在桌面上,「轉學?我上的好好的,為啥要轉學?」
「你上的好個屁!你要是上的好,考試還能不及格?!」他直接噴我。
我看見他的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外面,掛了一個青豆皮。
「我……我也只是這次……」我解釋道。
「別說了,你明天上學校,收拾收拾書桌,把東西都帶出來,過幾天跟我上新學校。」他一向如此不講道理。
之前也是,我說我要當體育生,教練看我也有天賦。可是他非說學體育沒有前途,死活不讓我去。
「啊——」我哼哼一聲,正要跟他辯駁。
他就把筷子「啪」的一扔,摔在桌子上,瞪著我,露出一副大公雞的架勢來,要銜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