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脖子一時之間有些不明所以,於是接著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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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老師宣布自由活動。
我一個人悄悄地遠離人群,從隊伍中散開,獨自來到偏僻的花壇,坐在花壇邊上,面對著圍牆,偷偷地跟我的舌頭說話。
我自己跟我的舌頭說話……
這是什麼荒誕不經的事情啊。
我說:「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舌頭綁架犯不會一直綁架我的舌頭,它有時候也很仁慈的讓我自己說一說話。
然後我聽見它說——其實那就是我自己的聲音:「夢,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我:「……」
神經病。我真的很討厭這種故弄玄虛的對話。什麼以後,現在就不行嗎。
我又問:「以後是什麼時候?」
它答:「嗯,三十年之後吧。」
三十年,我現在才九歲……
三十年之後,那我得三十九歲了。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太遙遠,簡直是猴年馬月了。
我不情願地回:「你乾脆說,等我死了之後,再告訴我算了。你就糊弄我吧。」
它這次並沒有說話。我只是感覺口腔之內的舌頭驟然收緊了一下,好像它拉緊了弦。
見它不願意說,我又問它:「那你現在在哪?我能看見你嗎!你是不是透明的?」
我四處亂看,懷疑它其實就在我的身後,或者坐在我的頭頂,只是我感覺不到它罷了。
它說:「你的肚子裡。」
「我的肚子裡?」我感到不可思議,太陽xue緊繃,「你是說,你在我的肚子裡用絲線控制我講話?」
它說:「是的。」
「……」
簡直頭皮炸開了。
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胃疼、噁心,一想到有某種不知名的物體存在於我的身體裡,我就總覺得,很奇怪……
我問它:「那你到底是要害我還是要幫我?」
「嗯,應該算是幫你吧。雖然你不願意,但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還什麼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說話真是模稜兩可。」
我不耐煩地嘮叨了它一句,很不喜歡它說話做事的態度。
不過見它暫時對我沒有什麼傷害,我也就不管它了。從花壇上坐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走了。
*
那之後,我吃飯的時候都會小心翼翼的。
怕食物掛在我嘴裡的絲在線。
更怕我一時吃得喝得太多,把我胃裡的它淹死人嗆死了。
……這個說法簡直是太莫名其妙了。
擁擠的中午食堂里,我像往常一樣,一個人排隊,打餐,到離食堂中心最遠的局域,靠窗吃飯。
我瞅著自己餐盤裡的茄子條,和米飯一起塞進嘴裡,慢慢地嚼。然後陷入沉思中。
我會想,萬一我動作太大,把那些線弄斷了怎麼辦。它們會像麵條一樣掉進我的胃裡嗎?那嚼起來會是什麼味的,能消化嗎?
我的舌頭綁架犯在我的胃裡面,會呆的好受嗎?它長什麼樣子?不會被胃酸給溶解嗎?如果我吃的太多,它會不會被食物淹到?
我有一連串的問題要問。
甚至於……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的舌頭被綁架了嗎?
!!!
想到這裡,我放下勺子,抬起頭來,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看著面前如流水一般在我眼前流動的眾人,喧囂聲如浪花閃過,我竟然從未有過地倍感驚悚,身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那感覺……
甚至比我之前發現自己說出不是自己的話來之時還要驚悚。
我媽媽說的話,是我媽媽要說的話嗎?老師說的話,是老師要說的話嗎?
會不會其實世界上每個人長到九歲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古怪的小人住進他們的胃裡,通過絲線來控制他們講話?
那應該有新聞報導才是。醫院的醫生在給別人做手術時也應該會發現的吧。
之前為什麼沒聽人說過呢?是不是這個秘密太重大,所以被上面壓了下來?
想到這裡,我如墜冰窟般冰冷,忘記眨眼,在原地吞咽口水。
大腦陷入一片混沌中。
……
「你怎麼不吃啊?」一個軟糯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抬頭,看見藍白校服之上,是一張清秀的臉。兩隻眼睛兩邊尖,中間圓,有時候看上去會像土撥鼠。
是綠妖精。
「我……沒不吃啊,正吃著呢。」我重新拿起了勺子,插飯。
但是她今天和我坐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