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申請獎學金了,很滑稽。不過我只是偷偷一個人在網上考試,並沒有上交。
沒有人知道,除了斯威,(我知道他看出來我的異常來,但是卻沒有點破我。可能他覺得這樣有助於恢復我的病情。)
也除了無垢。(我把某科滿分的試卷截圖給他發過去了。)
(因為他說過,我可以把課堂筆記發給他檢查。可惜我不做筆記,只是在教科書上偶爾塗塗畫畫而已。就只能發試卷了。)
m(我的新註冊的網名):
「考了一百分。(照片jpg)」
截圖發的是校園數據網上的,我的成績,以及部分考試試卷截圖。其中並沒有掩蓋我的名字和字跡。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像是一個無聊的孩子一樣,把滿分的試卷給父母看,想得到誇獎一樣。
而且,身為一個退休老師,和一群學生比成績,實在很幼稚。
不屑。
我自己都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屑。
當我在筆記本計算機反光顯示屏上,不小心看見我自己上揚的眼尾的時候,我不屑地故作鄙視,把自己鄙視了下去。
然後,張無垢他回我了。
竟然沒有忘記這個約定。
zwg:「嗯,滿分啊,挺好,厲害。」
他挺會客套的。
不過這些常見的誇讚詞也顯得很敷衍。
我剛要回他,他就發現了端倪。
zwg:「不對,等等,有點不對勁。」
我心臟立刻停了半拍。放在滑鼠上的手指,瞬間錯敲了一下。
「咔噠!」
zwg:「你怎麼有……學號?」
我:「……」
他還是沒能認出我的字跡。
我垂下睫毛,並不怨他,畢竟三十年過去了。別說我的字跡,即便我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他大概也認不出來。
我想了想,回覆他。
m:「你忘了我是教什麼的。」
zwg:「哦,對。」
然後,他就不再回我了。我也沒有主動去找他。
因為我知道,在他眼裡,我就是一個萍水相逢之人罷了。他現在也不是什麼話很多的人,能跟我說這些,已經很難得。
……
於是我收拾了一下書桌,拎著帆布包,裝好剛淘來不久的二手教材和幾根黑色水筆,又去上課了。
我不會主動融入那群學生中,和他們交往,只是單純聽課罷了。
上課,對於我這個境遇的人來說,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功利性了。拿到多少學分、和績點已經不再重要。
不像其他人一樣小時候是為了考試。長大後是為了工作,我就是……需要找到一件我不討厭且擅長的事情來度過這漫長的治療期而已。
所以選了這件事。
也是無垢替我選的事。
像過去那樣,看最新的論文,也只是我重新了解我曾經熟悉的世界(知識領域)的一種方式。一如我每天窺探監控錄像。
用一個事情填滿自己,從此開始,不用再撕著日曆過日子。
然後,在外文課上,我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女孩。
似乎叫做世嬋的女孩。哈魯尼的女朋友。
(她說自己叫世嬋,但我並未在戶籍處找到她的身份,這女人可能是一個黑戶。)
我記得我偶爾間,看過她的一個監控視頻。當時她在機場的一個候機室里,拿著一個平板計算機,在背單詞。
當時哈魯尼也在,問她在幹什麼。她又看不懂。
世嬋好像是這麼說的:「正因為不會,才要學嘛。」
一個很踏實、很努力的女孩。
我想起她似乎在上一次我看她的時候,也就是我被診斷出癌症的那一天,她好像哭了,公司群里發了一個視頻。
我看見這個視頻,然後就吐了血。
對於世上那些每時每刻都在發射炮火飛彈的國家和人民來說,這本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事。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卻讓我意外地惦記。在課上的時候,總是想著,以至於回房間的第一時間,就是再次找到那個女孩的消息。
我想知道,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smile,世嬋。」
我問計算機,讓它找到世嬋。
結果,監控視頻上一片黑色。
像是擠壓了層層的沒有縫隙的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