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又勸誡,「別找了,指不定跑哪去了,你想要我明天再送你一個。」
沈昭陵卻執拗道:「今晚我非找到它不可。」
還在低頭找,固執得簡直難以想像。
淮映勿:「為什麼?」
沈昭陵回過頭來,微微一笑,眼神卻空洞。甜美的笑容中透著驚悚:
「找到它,給你泡酒喝。」
淮映勿:「……」
頓時毛骨悚然是怎麼回事。
他立刻就不笑了,趕緊起身,去拉住沈昭陵的手,把他往沙發上拉:「坐坐坐坐坐、沈大少爺,別找了,蜘蛛丟了,找不著了,來,咱繼續看小說。」
然後被沈昭陵狠狠地剜了一眼。
◆
{我低估了金蠶蠱,更高估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在那裡呆了有多久,直到「砰」的一聲,一個紅色的龐然大物突然被扔在了我的腳邊。
滿身裹著紅色的液體,裡面似乎是毛髮,從這個樣子我也能認得出來它是誰。
是那隻死雞。
噁心到……讓我根本沒有眼睛去看。即便我深刻地知道,那就是我造成的。
我一撇過頭去,看見那雙腳,穿著一雙深藍色的布鞋,黑襪子。布鞋的鞋面上大拇腳指處,被磨得發白。
我就知道,這是我外公。
那時,我沒有抬頭。躲避著,嘴唇直哆嗦,把我的身子儘量向後彎,假裝沒有發生這一切。
「你乾的?」他問,聲音如老樹根。
我眨了兩下眼睛,沒有回答,死死地盯著那死去的公雞眼睛。
它的眼睛突出來,像樹上的紅果,破了之後流出鮮嫩的紅汁。
而我的眼睛也在痛。
「害怕了?」他總是能看穿我的情緒。
「嗯。」我發出一個氣音,隨後嘴唇皺在一起,感到窒息。
「這就是蠱,一旦下蠱,再想返還可就難了。將來那都是你的孽啊。哎——」
那天,他說了很多的話,給我講了很多的事情。
「我也曾因一己之私差點害死過人,釀成大禍,當時……」他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而我腦子一片混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沒有聽進去。
直到他開始重新命令我,感到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這樣吧,待會我跟你去我房間裡拿錢。你去鎮上,買一隻新的大公雞。再給鄰居送過去,道歉,說明實情的原委。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小蘭,聽見沒?」
「我知道了。」我說。
他叫我的小名。
我也只能答應,除此之外,我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但是我卻不想說這件事情是我做的,或者說是我蠱做的。我想把它偽裝成一個意外。
那一刻,我試圖去隱藏我為之驕傲的蠱師身份。
而到底為什麼,我自己也不明白。
而我外公彷佛打開了塵封的記憶,還在跟我說:「我外公,也是蠱師。當年他練過一種至陰至毒的蠱,名叫長生蠱。」
「長生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來了興致,抬頭看向他。
長生……
聽起來,像是一種很厲害的蠱。而這麼多年來,我外公竟然都沒有跟我提起過。
他的眼神如此疲憊,望向窗外,幾層蠟黃的眼皮堆棧在一起,就像是一個老舊的蠟像。
他說:「幾十年前,我外公,是一個遠近聞名的蠱師,也是百年蠱術來的集大成者。
「他從小人就機靈,會拿話,模樣俊秀,進退有度,跟著他媽媽學蠱,受到當地人的歡迎稱讚。
「寒來暑往,一步一個腳印。抓蟲、摘草、制蠱。
「別的蠱師是按部就班的跟著老祖宗的做,可是他不一樣,他會自己創造蠱!他有著驚人的天分啊!
「什麼轉運蠱、星星蠱、駐顏蠱、水靈蠱……一個比一個神,一個比一個奇詭!
「蠱術、毒蟲、咒法,就像他的手一樣,他的腳一樣。他可以自由地運用,如同潑墨一樣在空中揮灑,畫出他想要的圖畫來!
「他的蠱術就跟他的醫術一樣神,他用那些術啊,救了不少人。現代人治不了的白血病、淋巴瘤、艾。滋,在他那邊都不是什麼事,就跟頭疼腦熱一樣。
「他揮揮手,叫旁人用個三五貼藥,病也就治好了。真真是藥到病除也!
「我從小遺傳的蕁麻疹,一吹風,皮膚上就起大片大片的紅疙瘩,難受癢的不行。就是他給我洗了一個蠱蟲浴,洗了幾回澡,就給洗好了!現在成沒事人一樣了!
「旁人都叫他為『神巫醫』。」
「聲名遠揚不說,別的寨子裡有毛病什麼的,也都來這治來著。甚至還有更遠的,別的省份的外來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