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沈天野也覺得有些不耐,他遲遲未見崔冉身影,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難道崔冉不再與自己心有靈犀了?為什麼會這樣?是誰影響了他?
這種不耐煩讓他腹中翻湧,幾欲作嘔。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身體變得緊張僵直。一隻手搭在他肩上,是溫升竹正在引導他前進,他和溫升竹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血脈相連,為何此時這隻手感覺如此陌生?這樣一隻手牢牢地抓著他,冰冷的猶如死屍,會不會突然暴起扭斷他的脖子?
一些不連貫的碎片突然衝進他的腦海中,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發現溫升竹對崔冉似乎有別樣的想法。他總是很關注崔冉的行動,有時候眼神落在崔冉身上會顯得不自在,立刻躲閃開。一開始他以為溫升竹礙於身份與崔冉保持距離,後來以為他懼怕蛇妖,但出發之前他卻向崔冉表明心志說自己並不害怕……
難道溫升竹也心悅崔冉?
「哥哥,你怎麼了?」一道疑惑的平靜的聲音響起,沒有半分波瀾,來自他的身邊人。溫升竹經常這樣叫他,可卻不如此時此刻這樣意味深長。他是什麼意思?要與他上演虛假的兄友弟恭?
「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點不對勁。」沈天野假裝鎮定。論武藝拳腳也是他更勝一籌,就算是眼盲他也能憑藉呼吸與腳步判斷一個人的動作和位置,溫升竹不是他的對手。
「那就好,我擔心你出事。」溫升竹聽起來像是輕鬆很多。
沈天野搖搖頭,嘴角卻牽出一抹苦澀的笑。多年走南闖北的經驗讓他艱難地保持著清醒,他從剛才的懷疑與焦慮之中偶然掙脫出來才發現自己剛才的想法有多麼荒唐。
荒唐到他覺得自己的弟弟會不顧手足之情殺了自己,荒唐到他覺得自己孱弱到沒有毫無反抗之力,荒唐到他覺得溫升竹愛上了崔冉……
這不是他,不是他本來的想法。是亂石頂改變了他。從他們踏入亂石頂的那一刻影響就開始了,表面上他們遇到了選擇,實際上在選擇之外,他們躲過了這裡怪物的襲擊,卻沒有躲過來自亂石頂自身的影響。亂石頂讓他變得小肚雞腸、患得患失,讓他變得焦躁不安、衝動易怒。
亂石頂將他變成了一個混亂的、有各種缺點的普通人。
又或許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他的每一腳都猶如陷入泥潭,無數髒東西被他碾入塵土。黑暗讓他變得多疑,他的清醒時而存在時而消失,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依舊控制不住自己。
亂石頂上各種怪石嶙峋,屍體隨意放置,橫七豎八的交疊著。多半是缺胳膊少腿的,辨不清面貌。裹屍的草蓆已經朽爛,停駐著蒼蠅的蟲卵與蛆蟲。它們縈繞飛舞,散發出腥臭的氣味。
沈天野聞到這種氣味,卻不覺得難受,他的感知似乎已經變得麻木。
他艱難地向前走著,走著,不知道哪裡是盡頭。他甚至已經失去了感知溫升竹手的能力,失去了方向,覺得無論何處都是死路一條。
他走不出這亂石頂。
他像一隻亂石頂上觸目可見的蒼蠅那樣,亂繞亂晃,時而清醒時而迷茫。
直到他撞進一個溫暖的帶著血腥氣的懷抱。一雙手接過了他的身體,充滿了力量,將他從黑暗中拉了出來。
「崔姑娘。」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溫升竹已經叫出了她的名字,他的聲音有些失真,充滿了劫後重生的喜悅。
是崔冉。
上蒼憐憫他,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找到了崔冉。
不,是崔冉找到了他。
他聽到了崔冉的喘氣聲,還有急促到有些慌亂的詢問:「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崔冉看到的是沈天野平日凌厲飛揚的眼神已經失去了神采,變得暗淡。在她說話的時候,沈天野並不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他側了側身,試圖用耳朵尋找,確定自己的存在。
沈天野看不見了。
「我們被一顆怪頭襲擊,它同時攻擊了我們的眼睛,我選擇了閉眼,小竹選擇了睜眼,所以我看不見了他還正常。」沈天野解釋道,緊接著他反問道:「你能聽到我說話?」
崔冉不解:「我為什麼聽不到?」
「怪頭剛出現的時候,我叫你的名字,你卻沒聽見,那時我們以為你受到了來自耳朵的攻擊,失去了耳朵。」
這是他和溫升竹猜測出來的一種規則,選擇什麼就會成為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遇到怪頭的?」崔冉問道。
「我們分開之後,那時血月剛要出現。」溫升竹接著道,先是一線紅,再是一個巨大的血淋淋的月亮猛地跳了出來,籠罩大地,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他永遠不會忘。
「我獨自走在前面不久就被一隻手強行抓走,然後我扔了半身蛇皮作障眼法才得以脫身,所以那個不理會你們的我應該已經不是我了。」崔冉推算道。=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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