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越問越多,他發現自己經常有意志消沉,身體虛弱甚至於遺忘些什麼事情的情況出現。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讀書太過於拼命以至於氣血不足,可是後來他慢慢發現了聯繫。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騎虎難下了,如果我沒有開始,那麼或許還能安安穩穩地生活,可是我已經踏出了很多步,很多步,」他重複著,眼中的光消失了,「所以我不想放棄。」
聽著他說,月牙神情有所緩和,崔冉也沉默不語。
「所以我真的不記得為什麼會這樣,」蘇栩急切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們,「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還有兩日我就要參加考試了,我不能出事,對吧?」
還有兩日,這大概是「萬壽寺」給他們的最後期限。崔冉有一種預感,如果兩日他們沒能從萬壽寺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
「嗯……我也不知道。」月牙的表情很是為難。她只不過是小姐身邊一個小小侍女,考取功名的雄心大志她從來都不了解,更無法與蘇栩感同身受。她只是有些莫名的怨恨,怨此人盲目與什麼狐仙做交易,害了她家小姐。
「那叫你回去的蟲子又是怎麼回事?」崔冉問道,她還記得那晚猶如下雨般噼里啪啦掉落在窗邊的蟲子,只是想想就叫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蟲子我在狐仙娘娘廟中見過!」蘇栩神情激動,「定然是狐仙娘娘反悔了,要來抓我回去兌現承諾付出代價!」
「狐仙娘娘廟中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崔冉奇道。蟲子與狐仙,兩者可謂是毫不相干,怎麼反倒成了附屬關係。
「我本無意入廟,是那蟲子附在我身上將我的魂魄引過去的。」蘇栩道,「狐仙娘娘說蟲子一炷香生死,生命短暫,是叫我把握光陰。」
走火入魔一般,他喃喃自語。
「一炷香生死如何抓你回去?」崔冉皺起眉頭。
「你若回去了也是好事,及時懸崖勒馬!」月牙反倒有不一樣的想法,插嘴道。她不在乎什麼功名利祿,只在乎一條安安穩穩的小命。
「她說得極是,你駕馭不了這銅錢,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問,若是事事都問你就……」崔冉不忍再說,但是話中意思不言而喻。
求神問卜原本不是壞事,人們有所寄託,遇到迷茫時希望神仙指點迷津,就和他們妖怪需要生人點化是一樣的。如果不是她師父,她不知道還要在哪座山上蹉跎百年才能擺脫飲血食人的蒙昧生活。
可是太多人心志不堅,求到不好的便惶惶難安,又要一遍遍問,問來問去原本的信念也動搖了,反倒不好。
「我已經發過誓,若是此次高中絕不會再用了。」蘇栩立刻並指高舉臉側表明心跡。
「今夜我把你捆起來吧。」崔冉見說不通也不再說,反正他們走不出這萬壽寺,大不了狐仙娘娘親自駕臨,她也正好看看是何方神聖。
蘇栩連連點頭,頗為贊同。
於是入夜之前兩人就將他五花大綁,捆成個粽子模樣擺到床上。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夜了。
第25章 萬壽寺(八)
太陽徹底落山,萬壽寺中黑了一瞬,又重新浮上些光亮。房間外很安靜,安靜到讓人有些懷疑這間房間是不是已經被分割出來,不連通塵世了。
就在這樣的安靜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它走得很慢很慢,走走停停,似乎很是猶豫彷徨。
三人一同屏住呼吸,凝神聚氣地盯著房門。來者何人?是狐仙娘娘嗎?她會是什麼樣子,她會取走她們的性命嗎?
無數猜測浮上她們心頭,尤其是蘇栩和月牙兩人。蘇栩被綁住,不能動也不敢動,從衣服上裁下來的布條繞過他的手腕,細小的毛邊刺得他又癢又麻,此時他的手掌已經僵住,一片冰冷。他突然有些後悔了,自己此刻猶如祭台上的貢品,任人宰割。
萬一狐仙娘娘要掏了他的心來吃怎麼辦?他想到此處,如夢初醒,劇烈掙紮起來。
崔冉見他突然作妖,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手指豎在嘴唇前:「噓,別出聲。」
月牙在一旁更是不敢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信誰,蘇栩還是朱興?在她眼中,朱興是一個寡言冷漠的中年男人,面龐陰沉,他提出把蘇栩捆住真的是為了他好嗎?
就在三人心神不寧之時,突然腳步聲停了,緊接著窗紙上映出一個纖細的半身輪廓,她長發飄飄,髮鬢邊的珠釵隨風輕擺。
「請問有人嗎?」她輕啟朱唇,聲音柔婉。
聞聲月牙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扭頭看向朱興。
沒有人敢隨便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