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繼續向前,夜色之中,彎曲小道猶如蛇腹,他們在其中摸索著前行。
紙的世界,很單薄,也很安靜。在這安靜之中,溫升竹卻聽到若有若無的窸窣聲,衣擺摩擦,微不可查。
是風聲嗎?
還是他太過於緊張產生了幻覺?
但是黑暗之中,確實只有他和崔冉。崔冉超出他半個身子,呈保護狀,每走一步都格外謹慎。她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和反應,這帶給他無限的安全感。
要去正廳,需要先通過穿廊。
剛踏上穿廊,崔冉便覺得陰風陣陣,從自己身上穿過,這裡比庭院冷很多。姚府在努力「告訴」自己,前面是危險的,而庭院才有生路。
但她對此嗤之以鼻。
「神仙」已經向她展露出真實面目,那是由血肉塗抹的,所以無論她受到怎樣的暗示,都不會動搖向前的腳步。
她快要接近臥房了。
臥房一片漆黑,只有一間亮著燈,格外惹眼。
方才的經歷已經告訴她,溫暖光亮的地方反倒危險,她想要趕緊去正廳,自然不能靠近那處。
可是事情總不遂她心愿,她剛踏入臥房所在的橫廊,就聽到了左手邊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再一轉頭,一個侍女直直朝她走來。
她想要藉助廊柱躲起來,卻發現侍女的目光已經落在她身上,原來此時已經月掛中天,冷白的月光隱隱照出她的身影,她已經暴露在侍女眼中。
而溫升竹慢她一步,正在陰影中。
「別過來!」她壓低聲音道。
溫升竹立即停止腳步,借著月光,他也看到了侍女的模樣。柳眉細眼,兩團腮紅,都是細細用工筆描繪,一張紙人。
突兀出現的紙人侍女,猶如一個信號,他連忙側身躲在廊柱背後。就這樣一步的距離,月色分割,一明一暗,他與崔冉仿佛存在於兩個世界。
腳步聲接連響起,那紙人侍女背後,遠不止一人!
她們齊齊邁步,要抓崔冉。
崔冉見勢不妙,立即扭身朝反方向的光亮處跑去,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闖一闖了。
就是不知,那處廂房演得是哪一出?
她剛有所動作,紙人侍女便一起撲了上來。她們似乎是飄動的,因此速度格外快,就像殯儀隊伍中遍灑的紙錢。
趁著她們都去追崔冉,溫升竹閃身從穿廊之中快速跑過。
然後他推開了通向正廳的門。
門後一個安靜佇立的身影,聽到動靜轉過身來,高舉起手飛快地朝他劈下,她手中是一把短刀。刀鋒寒光凜凜,刀身血跡斑斑。
這是一把殺了許多人的短刀。
與此同時,溫升竹也看見了那人的容貌,可刀尖已到眼前,他根本來不及出聲。
「怎麼是你?」短刀停了,堪堪戳在他脖頸上,留下一個小紅點,對方驚呼出聲。
溫升竹向後一步道:「杜姑娘,幸好是你。」
在他面前,收起了刀的人,正是剛剛先他一步來到此處的杜見春。
「怎麼只有你一人,崔冉呢?」她著急道。她原本以為會是崔冉最先殺出重圍,來到正廳與她匯合,她也猜到自己經過臥房沒遇到一個紙人,是有人幫她吸引了紙人侍女的注意力。可她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溫升竹。
這個看起來溫文脆弱的公子。
「她去了亮著燈的臥房,」溫升竹沒時間與她解釋太多,直問道:「你是否見到一盞油燈?」
「沒有,」杜見春搖搖頭,「我只見到一具棺材。」
第15章 紙人畫師(八)
杜見春早他們一步來到這裡。那時也有紙人侍女追殺她,但巧合的是崔冉鬧出的動靜吸引了全部侍女的注意力,因此她快了一步。
剛進來正廳時候,她就下意識感覺有些彆扭。仔細探查下來,她才發現正廳的桌椅都是背朝大門面對臥房的。這並不符合常理,並且在她的記憶里,剛來到姚府時,這裡的布置擺放都是與現在相反的。那個時候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