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鋪天蓋地的灼熱和紅色中,崔白叼走了一塊饅頭。只是一塊隔夜的忘記丟掉的饅頭,沒有人關注它。
「小耗子,你偷錯了東西。」一隻皂靴橫在它面前。
它聽不懂,也不願理會,迅速扭身離去,狡鼠三窟,它有別的去處。那皂靴也沒有動,偏偏它跑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原處。
那人以一種輕佻的逗弄口吻道:「你應該偷走這個。」
一隻精美的木盒被推到它眼前,一座山一樣,崔白覺得有些牙癢,它想啃穿這個盒子。可它剛下口,就發出了悽厲的尖叫。
在顛勺炒菜的聲音中,幫廚探出頭來,看見那人身影,有些慌亂道:「客人,您怎麼會在這兒,這裡煙重,您要什麼我給您送去。」
那人隨意三兩句就把他打發了,轉過身來,彎下腰,輕飄飄揭走上面的符籙,笑道:「卻害符,我倒是忘了這個。」
揭走了符,盒中光芒大盛,崔白被光芒吸引,不受控制地衝著盒中之物咬上一口。這次它順利逃脫,轉瞬就沒了蹤影。
那人重新貼上符,將盒子收在袖中,負手悠哉離去。
崔白吃了盒中之物,腹痛腸絞,一會兒猶如被火燒,一會兒又如被放在寒冰之中,就這樣渾渾噩噩七日,它竟然沒有死,反倒身體膨脹變形,成了個女嬰。
雖然是女嬰,卻不會哭,不會笑,無意中在夜間爬行啃食桌腿時反而崩掉了新生的乳牙。
以為晚上鬧了蟲子的幫廚前來察看,叫它嚇了一跳,還沒等仔細分辨,就見她咧開嘴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他眼一翻當即直挺挺地昏了過去。
第二天府中鬧鬼的傳聞就穿遍大街小巷,沸沸揚揚。有人說這家主人行事太張揚,被上天懲罰,叫他家女人剛生下的孩子是個青面獠牙的怪物。也有人說這家主人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叫小鬼纏上,不得安寧。一時間眾說紛紜,證據就是深夜裡接連不斷的吱吱鼠叫,和府牆外成群結隊的老鼠身影。
直到城中高僧趕來,將崔白帶走,養育在寺中。
高僧已近得道,一眼就看出崔白不是人,不是妖,而是無意中承載了天地之精華的精怪。這是大機緣,他非但不能殺了崔白,更不能插手崔白的生長。
於是崔白活了很多年。
老鼠的壽命只有短短兩載,可它卻活了二十年。活到原本身邊的鼠子鼠孫都死了,又生了新的鼠子鼠孫,子子孫孫,無窮無盡。
第7章 黑狗
精會不會死呢?
妖會被鎮壓,鬼會魂飛魄散,精會老去,生命從它們的身體中緩慢流逝,對於鼠子鼠孫而言,崔白是不老不死的。但是對於人而言,崔白是在一夕之間變得蒼老,變得頭髮花白的。
在這二十年中,她一直沒有名字,寺廟旁邊的村野孩童偶爾見到她,嬉笑躲避著給她起外號,叫她「老白毛」。
老白毛,老白毛,小孩見了趕緊逃,逃到和尚廟,廟裡菩薩笑,笑得吱吱叫……他們一個追一個,一個接一個的拍手大笑,就如同她的子孫一樣,圍繞在她的四周。
高僧死的比崔白早,他死了之後,肉身坐化,栩栩如生。崔白也走了,有人說是因為高僧度化了妖怪,所以已經得道成仙了。
崔白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了這裡,她嘗試著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種在土地上,長出更多的太歲。但是她失敗了。直到那個客人再次出現,送給她一塊她前所未見的太歲,長而粗,像一塊真正的木頭。
客人似乎只是路過這裡,隨手拋給她一截太歲,就像當年隨便地攔住了她,賜給她一場造化。
於是崔白守著那顆太歲,又活了很久,久到她忘記了活著的意義,遇到了崔冉兩人。她聞到,崔冉和那個客人味道好像啊,崔冉也會賜給她一場造化嗎?
崔冉說:「結個善緣。」
她的臉跟客人的臉重合,明明完全不同,但是鼠的眼睛看不清太多東西,她只知道自己終於又等到了。
這一次她不想活那麼久,她想把自己永遠刻在土地上,讓土地承認她的名字。
崔白死了。
崔冉拋下斧子,邁過那兩個字,突然想起了還年少的時候聽過的故事。坊間流傳妖怪討封,修行到一定程度要化作人形的妖怪會跟人對話,問他自己像不像人,如果得到肯定的回答,則功力大漲,反之則功力大退,甚至多年努力毀於一旦。
瀕死之時得到名字又有什麼意義呢?崔冉不懂,更何況她也根本不是人,就像溫升竹不是菩薩一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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