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是個災星,只會引來災難,身邊親人一個個離她遠去的局面都是她造成的,她不想連他也傷害。
叔母為了救她失去生命,叔父也跟著叔母一起走了。
外婆也去世了。
Tag和Revival,兩個小傢伙,也離開了她……
「不是你的錯啊盞盞,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可都是因為她,不是嗎……
他們,它們,都是她的親人,親人的離去接踵而至,這種痛苦像是病魔一樣死死地纏住她,離開京城的這些天,夜裡,她會幡然毫無預示地驚醒。
叔母被宣告搶救無效的場景,叔父在墓園割頸自殺的現場,外婆躺在病床上,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失去力氣重重落放在床面,Tag和Revival在她懷裡冷冰冰的身體……
她想到這些,手就會控制不住地抖,呼吸也跟不上來,溺水似的難受將她拖拽到深淵。
委屈,自責,對自己的失望……
短短几天,她哭過無數次,哭到眼睛紅濕一片,最難受的時候,幾近窒息。
對不起……對不起……
阿深……
卻盞哭到快要喘不過來氣,那種令她窒息的感覺又來了,腦中凌亂一片,視野被淚水打濕到模糊,再抬眸,她好像看到謝弦深在往她的方向走,她斥責嘶聲,讓他別過來。
「可是盞盞,你讓我怎麼辦……」
莫赫懸崖,卻盞為什麼來這裡,她離開京城,離開他,來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而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
……她想過他嗎。
「我們的父母,還有外婆,你的朋友,你讓他們怎麼辦。」現在,卻盞的情緒不穩定,謝弦深只能儘可能地讓她平復:「外婆也一定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聽話好嗎,別做傻事好不好……」
外婆在病床上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問:「你……為什麼哭了?」
葉女士臨終前見她的最後一面,因為病症復發,沒有認出來眼前的那個哭成淚人的她,是她最疼愛,最寶貝的外孫女。
清淺的淚水慢慢順眼尾滑過,卻盞痛徹。
巨大的苦楚擰在她心口上,仿佛化為利刃一遍遍剜她的心。
當承受不住負面情緒的時候,身體做出的反抗也只是將她越推越深,心痛,胸腔發悶,眼淚也止不住地流,擺脫痛苦的最好方法,不如讓自己休眠。
卻盞望向他,含在眼眶裡的淚倏地化開了。
哪怕她的聲音短淺,她對他所訴說的愛意融進風裡,遞入他的血骨。
「……阿深,我愛你。」
卻盞一步一步後退,儘管是最後一眼的分別,她也想好好記住他的模樣。
腳步踏至空地,隨之,她身子傾倒……
「盞盞——!」
如同那次墜湖的情景一樣,卻盞落崖的那個瞬間,身體跟隨重力迅速向下跌降,眼前呈現的視野所及再度似走馬燈般帶她回憶了一遭。
這次,她第一個看到的人依舊是他。
而在卻盞倒向崖邊之際,她落身,謝弦深毫無顧忌也跟著她跳了下去。
她是他此生的唯一愛人。
他們用真心換真心,要相愛一生,她有什麼苦,什麼難,他都沒想過和她分開。
殉情,從來不是古老的神話。
走馬燈在眸端浮起的一幀一畫不再是幻想,她看到他了。
謝弦深……
這樣的我……值得你愛嗎……
寬闊平靜的灰藍海域裡,兩道落水聲相繼悶沉湮入。
如至冰窖的寒水重卷海浪襲身,無邊際的深藍之中,卻盞緩緩睜開眼睛,耳邊聽覺在入海時被水壓至空值。
但在她身前,海水浮力托舉她的那隻手,定點不穩,搖搖晃晃的。
抓住時容易撲空。
他沒有,反而更加攥緊卻盞的手腕將她帶入懷中。
他說過,哪怕不要他這條命。
也一定不要讓她受傷,要保護好她。
——搞殉情那套啊。
卻盞之前對謝弦深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的她,高傲,睥視一切,認定生死才是她認為最重要的事情。
他說,她死了,他和她一起。
雖然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
但,他不是說說而已。
海水頗為冰冷,卻盞的手腕被浸得發寒,謝弦深抓住她的手帶她重回海面。
好在崖邊佇立一塊常年風噬而形成的礁石,距離不是很遠。
獲救之後。
謝弦深抱著卻盞讓她躺在礁石較為平穩的地方,心肺復甦,人工呼吸,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得快瘋了。
終於,卻盞泛白的面頰恢復絲縷血色,胸腔里沉積的海水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