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婆提到白蘭酥,卻盞深凝,白蘭酥其實是外婆喜歡吃的,她看外婆吃得開心,小時候,自己也要搶著吃。
以前都是外婆給她做,她也想為外婆親手做一次。
她在整個卻家最受寵,父親、母親、叔父、叔母,還有外婆,因為是家裡唯一的孩子,所以長輩們將他們對孩子的愛全都奉獻得毫無保留。
她也被養得很好,小時候,吃穿住行、教育素養等等都為她鋪好路,她在這樣的精英家庭中長大,反而並未像恃寵而驕的紈絝子弟那般,她知禮法,懂德馨,唯一便是被寵到骨子里的子輩,十指不沾陽春水。
檯面上擺放著各種做白蘭酥的食材,卻盞看著教程一步步弄好,該做哪個步驟就做哪個步驟。
「卻盞。」
謝弦深提醒她現在已經很晚了,這件事情可以放在明天再做,可她不聽,一個勁兒地執拗想把白蘭酥做好。
「別叫我,我倆的帳還沒算呢。」卻盞冷聲回。
她正在嚴格按照步驟進行,心無旁騖的神情,也最煩被別人打亂,偏偏謝弦深叫她的名字,卻盞只覺得耳邊落不得清淨。
「你想怎麼算帳?」謝弦深說:「兩個人一起應該比一個人單打獨鬥好點,要不要我幫你?」
「不要。」
她拒絕得斬釘截鐵。
在轉身之際,謝弦深就站在她身後,卻盞聽他走路悄默聲兒的,幾乎沒聲音,心被嚇了一頻,手裡端著的食材一瞬間掉地,全灑了。
正巧腿側開著的儲物櫃門沒關,她退身,又被撞了一下跌在地上。
滿地狼藉,再加之櫃門的扶手長了根刺,劃了她腿側一道,疼感直擊神經線。
卻盞委屈得不行,「你幹嘛……!我都說了,不讓你過來,不用你幫忙,你還非要來……嗚嗚嗚你別管我……」
她坐在地上雙手環緊膝蓋埋頭,無心去管腿側正在下淌血液的傷,聲腔淺淺抽噎著。
其實,讓她瀕臨崩潰的真正原因是外婆忘記她,這是她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被遺忘,夢裡,她總是想,想這個情況很多次,次數多了,心裡應該會有勇氣面對。
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
真正面對現實的時候,她努力偽裝好的情緒、心神,全然坍塌。
地上很涼,她身上穿得薄,整套的單衣單褲也蓋不住太過瘦弱的她。
雙手抱臂蜷縮著,腦袋也埋得低。
第一次抱她,還是現在抱她,他都感覺她太輕。
將人放在沙發上,取出醫藥箱裡的藥,彼時的情形再一次與以往錯軌重疊。
她把他抓傷那次,是她幫他擦藥。
現在角色互換。
「我輕點兒。」謝弦深手持棉簽先在傷口處消毒,「疼的話,忍著。」
「……」
這就是他追人的態度?
卻盞本想搶過棉簽自己給自己擦藥,卻
又沒心思,看著鮮紅的血液從身體裡流下來,她覺得沒有去管的必要。
「外婆的事情,怎麼不告訴我?」消好毒,謝弦深換了新的棉簽染上藥膏,「是覺得,告訴我沒什麼用,還是以為自己挺偉大,能自己承受?」
眼尾的淚花像是被後半句話纏上了,她確實是這麼想的,以為自己能承受。
「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關係。」
「還犟是吧?」
謝弦深以另只手扣住她的腳踝,發力,攥緊,她被束在偏井一隅,難逃身,「卻盞,你知道我會怎麼做。是想讓我繼續親你親到喘不過來氣,還是扔到床上……」
卻盞捂著他的唇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她當然知道他會怎麼做,因為這就是謝弦深能想出來的招式。
棉簽拂在她腿側的傷口,輕微的麻意。
「痛啊……」卻盞心斥他真是少爺架子,擦個藥沒輕沒重的,「棉簽給我,我自己來。」
他當沒聽見。
「現在知道疼了?傷口得處理好,感染了會發炎。」
「……」
不知道為什麼刺痛淚腺,卻盞才退回去的眼淚又止不住了,停在眼眶裡旋旋打轉兒,梨花帶雨的。
他看了心憐。
抬手為她擦拭眼淚,感受到他的溫度,她就偏頭躲,然而沒躲個半寸,眼尾滴落的淚不聽她使喚似的,一直掉,一直掉,哭到眼周都泛緋。
謝弦深幫她擦了一次又一次,十足的耐心。
平日里不下一次廚房的男人,這次為她煮了些姜棗茶,點點玫瑰花瓣鋪在醇厚紅糖上,絲縷微甜,也夾雜著熱姜的灼辣。
「這是什麼?」卻盞問。
「姜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