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沒有應聲,思緒不在這裡。她又叫了他一聲:「阿辭,你怎麼了?剛才在酒店門口,我覺得你有點不太對勁。」
以及,他和顧鶴的對話,可以說成對峙。
「是不太對勁。」江辭一手搭在方向盤的外圈,細長的指節隨意敲了兩下,另只手摺起靠在側方。這樣的動作,以至懸在他鎖骨下方的銀鏈淺淺漾了幾分弧度,「我在想,姐姐的男朋友看起來好像並不關心你,你們的感情近期是不是不太好?吵架了?」
先不論剛才,在包廂的時候也是。
顧鶴雖然沒和他們分到同一桌,但相隔的距離不算多遠。當那個想和夏傾月一起跳舞的男生提出要求時,他往顧鶴那邊看了眼,後者就這麼坐在位置上,也沒想著站出來解圍。
男朋友有像他這麼當的?
哼,那他這個男朋友還真不稱職。
江辭冷嘲。
「?」夏傾月一臉茫然,纖細的眉宇跟著他句句說的話一點點蹙得更深:「什麼男朋友?你在說什麼?」
事態迎來轉折。
聞言,江辭偏身,他肩背寬闊,轉身的一瞬攏走了映照在夏傾月身上大面積的光影,視覺效果看,她像是被他擁在懷裡,就像他抱著她一樣。
這個對他來說久存於六年的定理,好似在此刻出現推翻的趨勢,破開了裂痕。
「顧鶴,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嗎?」江辭試圖想從夏傾月的淺眸里讀出些什麼,他太想聽到她說不是。
夏傾月弄不清楚江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知曉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不是啊,是什麼事情讓你誤會了嗎?」
「也就是說,你們從來沒交往過?」
「沒有。」
他問一句,她就答一句。
江辭問完,順勢輪到她問了:「我現在有點亂。阿辭,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和顧鶴在交往?」
定理,被推翻了。
夏傾月和顧鶴不是情侶,所以,六年前他在機場看到的他們相互擁抱的畫面,一直以來都是個誤會。
她沒和他在一起,沒有過。
「六年前,姐姐還記不記得你出國留學那天?」江辭眉眼帶著淡笑,隔閡在他們雙方過往的回憶與誤會,通然也在此刻揭開偽裝,「那天,我在機場看到你和顧鶴抱在了一起,他還對你表白,我以為……你答應了他的告白。」
記憶中橫斷了具體的時間階段,夏傾月再度被拽進了六年前她在機場等他的時候。那天,時間很晚,她等了他很久,卻始終不見他。因為他的「故意」失約,她在心裡譴責他,他為什麼要騙自己。
事實上,他來了,只是一些陰差陽錯錯軌了他們的平行時空,她在一端,他在另一端,都沒有發現對方。
「我拒絕他了。」夏傾月解釋,並將解釋敘述得一字一句也不差,擔心他再次誤會什麼,「顧鶴是對我表白,但我沒有答應他。他說,能不能給他一個擁抱,我們還繼續做朋友,我才抱了他一下。」
她這才明白,她出國留學的六年江辭為什麼會疏遠自己,原來是他誤以為她和顧鶴在一起,要保持距離……
他為什麼不問她呢?
笨蛋。
理清了全部的事情經過,系在誤會上的繩結解開了。
看著江辭在笑,夏傾月突然很想打他一下,心臟周遭似是錮滿了銳利瘋長的荊棘,長刺沒入血骨,痛感生潮。
一想到他去了機場,卻和她錯過了,她沒忍住落了一滴眼淚,哪怕盡力掩飾自己沒哭,聲音卻顫得厲害,讓人止不住心疼:「你個騙子,我在機場……等了你那麼久,你說過你會來的,騙子。」
她哭了,他的心一併隨著她落下來的淚忽而降重。
「對不起姐姐。」江辭抬手幫她拭去了眼淚,雙手捧著她姣好扉顏的雙頰,哄她溫柔,認錯也很溫柔:「是我不好,我的錯。你想打想罵都可以,別哭了好嗎?」
想打他,可又覺得自己任性。
眼淚仍舊在掉,只一秒的停息令她聯想到她和江辭重逢的那天,他也哭了,一見到她就哭。
哭到自己不想掉眼淚,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原諒你,需要……過、段時間。」夏傾月努力抑制哭腔,磕磕絆絆了好一會兒才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好,我等,等你原諒我。」她一落淚眼尾就會泛紅,微翹的眸子起了霧氣,像是受欺負了。江辭移了些距離,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右眼尾的紅淚痣,「姐姐怎麼這麼愛哭?我覺得應該給姐姐頒個哭包獎。」
哭包獎,夏傾月覺得要給他。
這回,她是真打他了,揚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找到他小時候哭的例子翻舊帳,「這個、獎給你自己……留著吧,我不要。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把我的音樂擺件弄壞了,哭著跟我說對不起,我還哄他,哄了一整天……」
哭腔漸漸散去,話說到後面越來越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