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並不是靈橋。我原來隸屬和靈橋敵對的組織,十四歲才被靈橋組織收納。那時候,我愛著別人。其洛他一直在等我。直到他去世,我才發現,我已經愛上他了。」
尚裳的聲音並不激烈,甚至可以說是柔緩的。只是此時聽來卻含著一種莫名的蒼涼,像是寂夜裡一陣低婉的琴音,訴說著遙遠卻經久灼痛的往事。
他們之間的故事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頗為浪漫,可謂並駕齊驅,在天比翼。而知情者卻只會嘆一口氣,默默搖頭。她亦聽到過過分的言辭,罵她得到的時候不知珍惜,失去了才拿姿作態。
她不反駁。甚至連她自己也會這樣自問,為什麼其洛活著的時候,她對他那般推拒。幾近殘忍。
也許,只因她愛過。
她也曾用最柔軟亦最堅韌的那一面去與愛相觸,像一隻含著痛的蚌殼,以全部的力氣、全部的信任想要養育出一顆愛的珍珠。
卻輸給仇恨。
劫後餘生一顆怯弱而傷痕累累的心,只能小心翼翼地包裹屬於過去的那些記憶,和屬於過去的那個人。無力開啟未來,也不願開啟未來。她甚至想,若是她邁步向前,她小心守護的那個人會不會無家可歸。
她只想守在那個人一回首就能看見的地方。儘管她知道,他已不會回首。
正因為知道愛一個人又無法得到回應會有多麼難過,她從開始就在拒絕其洛,甚至躲避他,想要斷絕他的一切念想。可是他的愛卻沒有因此消失,只是變得安靜無聲。
太安靜了。安靜到如同空氣,直到陰陽兩隔猛然窒息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以為荒蕪的心田已為他砰然跳動,催發數千數萬的花朵含苞。
卻綻放在他的葬禮上。
做一場最痛悔最無用的告慰。
他們像兩個暗中較勁的人。她固守著她的記憶。他固守著她的前進。
最後,她輸了。
「他走的時候我不在他身邊,我那時在距他幾千里外的地方,設法讓一群因天災成為孤兒的孩子忘掉喪親的苦痛。
外面一直很晴朗,突然就開始下雨。然後我接到電話,說他死了。我怎麼可能相信呢。幾小時前他還跟我通話,說在路上碰到一個很有特色的祈福戒指,十分漂亮,已經為我買下來。不想讓我有什麼壓力,他還特地補充說,那個戒指能調節尺寸,戴在哪一個手指上都可以。」
季颸啞然,再難抑制眼裡酸澀,拉上被子遮住了鼻息。
尚裳輕撫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亦閉上眼,一徑明亮無聲地自她眼角滑下,滲入被月光染白的枕巾。
風烈烈的,他的來去如同一場幻覺。
仿佛他來,只為憐憫眾生。
第18章 ☆、再臨之詩4
陳界甩了甩有些暈眩的腦袋,覺得耳中的嗡鳴聲稍稍勢弱,這才敲了敲門。聽到裡面一個微啞聲音說了聲進來,便推門走了進去,面向桌子後面一頭華發的人,他禮貌地喚:
「領袖。」
能夠透視並操控他人的思維想法,靈橋組織現任領袖辛珀宵對陳界微微頷首,示意他坐在自己旁邊的沙發上。陳界依意走來,姿態一如往日閒散。欲將小提琴放在桌上,卻發現方位感有些混亂,無法立即判斷出桌面的位置。他略略猶疑,試探性地將小提琴放下,沒有聽到它墜地的聲音,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向後一步跌坐在沙發上。
華貴冷冽的麒麟灰眸子裡立刻浮上了憂慮。眸子的主人將椅子轉向陳界,雙手攏住擱在腿上,上身依然端立,命令道:
「從現在開始你休息。我允許前,不准再出去執行任務。」
陳界聞言挺了身,對辛珀宵輕鬆笑道:
「我沒事的。領袖。」
「有沒有事由我判斷。」辛珀宵斬釘截鐵道,「現在去休息。」
辛珀宵雖然一貫給人難於相處的印象,卻還不曾這般不留餘地對他說話。陳界一怔,不再做正面抵抗,而是說:
「領袖,失衡面在擴大,但我每次追溯失衡起源點的時候,它總在我就要捕捉到它的一瞬間就奇怪地消失了。」
陳界搖了搖頭:
「簡直像活物,會自己逃跑。」
辛珀宵絞緊了雙手,雙眸里暴風驟起。卻聽陳界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