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節我坐車回家。下了火車,換乘公車後,我閉著眼昏昏欲睡,腦子裡卻循環播放著出發前HTG里孩子們的聲音。
「施華給我們帶特產!」「施華節日快樂啊!」「施華早點兒回來!
」
還有不知從哪裡學來的,「代問你爸爸媽媽好!」
想到這裡,我噴笑。
與此同時,那隻撓著我心臟的貓爪的力道卻越來越大,堪比虎撕。
那年還沒有實施節日禁放令,大年三十的晚上,爆竹和煙火爭相盛放,含苞、綻開、凋零,仿若活著的窗花,把窗口變成一個個四季往復的花園。
年初一的晚上,我開始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網站裡連載我的部分工作日記,完全不用考慮保密之類的問題,因為我把這些日誌的類型定為:奇幻小說。
而我的筆名叫做,花童。
第5章 ☆、懷人1
「她想自己應該算是一個幸運的人。因為每個人,在生命中的某一些時段,總會恨不得失去記憶。因為這個他們買醉,他們施暴,他們自欺欺人,而只要他們還沒有失去生命,或者他們的神經還在正常運作,能夠讓他們的盟友,最終都只有一個,就是時間。即便這樣,多年以後,那些已成白骨的東西仍可能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出露他們面前,給他們迎面一擊。
而她不用擔心這種問題。記憶於她而言,像是一張張的畫卷。對於一張不想要的畫,你可以遮住它,擦掉它,甚至焚毀它。而她就是一個可以銷毀無處投遞的記憶的畫師,她的顏料,就是孟婆手裡的那碗濃湯,只要她活著,那碗濃湯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甚至,她都不需要是一個高妙的畫師,她可以僅僅是一個碎紙機。把你不想要的記憶交給她,嚓嚓的聲音過去,她還你一地幾不可察的碎屑。
現在的問題是,她似乎把自己的記憶也切碎了。她想不起到底自己從何而來,過去都經歷了什麼。留給她的只有最基本的技能,比如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說話寫字,並且了解常識,不會做出紅燈時候過馬路之類的蠢事。
像是一本連環畫,忽然缺失了其中幾頁,故事依然可以繼續,但你總會發現一些東西無可歸依,由此產生的失落興許就是那幾頁最後的蹤跡。
那裡本來都有些什麼?
她想知道。
甚至有個聲音不知是從心臟,還是從腦子裡不斷地告訴她,你必須知道。這就好比很久以前你畫過一幅畫,也許你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初畫了什麼,但你卻對畫畫當時的感覺猶有印象,是很開心,很憤怒,還是很無趣。她的記憶已無蹤可循,但誕生那些記憶的情緒正像陽光下的灰塵一樣,圍繞著她,用朦朧的聲音透出一片光明,要求她按圖索驥——
你必須想起來。
像是上帝的玩笑。祂讓擁有記憶的人竭盡全力地想要忘記,讓失卻記憶的人竭盡全力想要記起。」
「尚裳,咱們先不說你文章里包含的苦惱和惆悵啊。單就文字老練程度來說,」如獲至寶地拿著幾張紙站在走廊里,戴眼鏡的青年興奮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好棒啊,難以想像這是一個十四歲小孩兒寫出來的東西!要是組織允許每個人出一本自傳,你的肯定是賣的最好的!太牛了啊!你的能力應該不只是消憶吧。是不是還有文曲星下凡之類的。」
被盛情讚揚的女孩子微微笑著,害羞像淺到不能再淺的胭脂浮在她臉上:
「施華,把它還給我吧。這是今天作文課的時候,我隨便寫的。還給我吧。」
「隨便寫?你打擊死我這個大你十歲的文學青年了。」施華嘖嘖感慨,用宣讀誓書一樣的表情說,「靈橋組織人傑地靈,能在這裡代表所有普通人類和你們這群超能力一起工作,我的心臟已經和鉛球一樣堅挺,我的臉皮也已經和鐵餅一樣厚了。等到我的臉皮厚到能刻墓碑,尚裳你幫我在上面寫:施華,生於一個冬日,死於自慚形穢。OK?」
尚裳不禁掩住嘴笑了起來:
「施華你才厲害,說這麼長的話,一點都不打結。」
「呃?好歹我是記錄部的麼,哈哈——」
「施華。」
一筆冷涼的聲音匕首一樣插進來,截斷了眼鏡青年未完成的笑聲。
不用看就知道身後來者是誰,施華轉身的同時順勢一鞠躬:「辛老大。」然後冷汗直冒地想起香港警匪片中經常出現的黑社會小弟見老大的場景。而因為腦中出現的這個景象,他低著頭不時窺視來人的表情,腦門上的冷汗幾近匯流成河。
「你還聽得見啊。」
來人語調帶著輕微的嘲諷。
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這個人身穿一襲長款深褐色風衣,內著青灰色西裝。若是戰爭時期,會讓人以為他是位準備去參加慶功酒宴的青年將軍。異常英俊的青年將軍。=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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