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一明白這句話中壓制著多少對她的警告。
是啊,她居然在質問首相嗎?她只是首相的下屬、任務的執行者,首相憑什麼要和她商議?首相只需要她乖乖執行。
一直以來是她太狂妄自大了,錯把首相當成引導她的「母親」。
那一瞬之間,沈初一無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愚蠢,秦榮的引導、溫柔、栽培和母性,不過是為了讓她好好賣力的一種手段,如果她不再聽話就喪失了利用價值,秦榮可以隨時收回給她的一切。
因為秦榮是首相,是不容冒犯的上位者。
雖然秦榮很快重新溫和下來,對她展露出疲憊說:「沈一,你要為了章典和我決裂嗎?一直以來我看重你,欣賞你,把你當成我的女兒在栽培,我原諒你對我撒謊,協助你做回沈一,將你未來的從政路為你鋪好,你要站在我的對立面嗎?」
像是一種更溫柔的威脅。
沈初一卻明白了為什麼從她決定和章典登記結婚之後,就總對秦榮的話產生不適感,因為秦榮總會模糊焦點,將她的每句話每件事都引導向——她愛章典,她要為章典放棄自己的道路,與秦榮為敵。
秦榮太擅長掌控人心了,她明知道沈初一追求的一直是翻身、做自己。
所以她試圖將沈初一做的每個「不聽話」的選擇,模糊成沈初一與自我背道而馳。
但不是這樣。
沈初一不再深入調查是為了保護自己,她此刻的憤怒是因為秦榮的自大和愚蠢可能已經害死了秦聽和白世舟,且打亂了她的所有計劃。
為什麼不等等呢?等她徹底摸清「地下室」的狀況。
沈初一這樣想,也這樣說出了口:「我想您也明白秦聽和白世舟或許已經死在章典的地下室,所以才那麼急切的聯繫上我。您可以直接說需要我做的事,像上級吩咐下屬那樣,不需要和我談其他的。」
是的,吩咐她。
沈初一想,不是她愚蠢把上司投射成「母親」,是她的上司試圖通過她的渴望來更好掌控她。
秦榮仿佛愣在了對面。
「今晚我回到那棟房子時,章典已經在了。」沈初一主動告訴秦榮她想知道的:「如果秦聽和白世舟是在我離開後潛入地下室,到目前處於失聯狀態,那應該是被章典發現困在了地下室里。」
她坐在馬桶上托住了額頭,今晚章典的所有失常反應都有了解釋。
他比她先到家卻沒有見到人,是因為他在地下室中對付秦聽和白世舟。
他撒謊、刪除門鎖監控,是為了不讓她發現他沒有下樓去取炸雞。
他的瞳顫也是因為耗費了太多異能對付秦聽、白世舟。
那麼,他完好無損的坐在沙發上,大概率是徹底制服了秦聽和白世舟,他們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他粘著她一起來醫院,是為了不讓她有機會進入地下室。
「秦聽和白世舟只是困住了?」秦榮語氣再次急切起來。
「我無法確定。」沈初一如實說,「我會想辦法進入地下室救人。」
「不,沈一不需要你涉險去地下室。」秦榮說:「你想辦法把章典困在外面一晚上,我派人去地下室救人。」
「那只會讓更多人死在地下室。」沈初一說:「您還是沒有明白章典的異能,他的異能是可以侵入任何系統和監控,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秦聽和白世舟潛入地下室,說明地下室里密布了他隨時能侵入的監控網,任何人進入都會被他立刻發現。」
「如果被他發現後呢?」沈初一問秦榮的打算:「您有絕對的把握控制住他?或是殺掉他嗎?」
她提醒秦榮:「當初研究島上的研究員試圖銷毀他,結果是什麼您也很清楚。如果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控制、銷毀代號1,最好不要激怒他。」
秦榮在短暫的幾秒後說:「我需要他的異能脊髓液,只有拿到他的異能脊髓液才能讓研究院研究出麻痹或殺死他異能體的特效藥。」代號1的異能體太特殊了,沒有研究樣本怎麼有控制他的特效藥?
沈初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手環就震動了起來。
是來自章典的電話,他在找她了。
「我來想辦法。」沈初一飛快的和秦榮說:「如果您還想再見到秦聽就不要輕舉妄動。」
她掛斷電話,也掛斷了章典的來電,離開隔間在洗手台慢慢地、仔細地清洗自己的手,直到思考好下一步該怎麼做才擦乾淨手走出去。
章典已經站在洗手間的走廊中,正要朝她所在的位置過來,黑襯衫將他的臉襯托的更加蒼白,在冷光燈下仿佛要透出藍色的血脈。
她走向章典,在他沒開口之前冷聲問:「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