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沈初一先接到了王可的電話。
王可在電話里先問她忙嗎?
才又和她說,秦聽的手術失敗了,今天拆線虹膜壞死,眼角膜潰爛嚴重,需要做眼球清創,將移植的「眼球」重新摘除、清創、再造新的虹膜和眼球,然後再次移植。
可秦聽情緒崩潰,不願意做清創,也不願意再做二次移植。
沈初一沒有細問,直接說:「我馬上過去。」
她掛斷電話,回到工位將新家的門卡交給鮑嘯說:「鮑姐你們一會兒先過去,我要去一趟醫院,大概要一個小時左右趕回去。」
鮑嘯大概猜到是醫院裡的秦聽出事了,看她神色凝重就沒多問,接過房卡說:「不著急,你慢慢來,我們今晚大不了睡在你的新房子裡。」
「好,今晚誰也不許走。」沈初一笑著拿了外套,連警服都沒換,直接下樓開車去了醫院。
等她趕到醫院病房門口時,就聽見病房裡傳出來秦聽聲嘶力竭的聲音。
「放開我!你不能像對待你的實驗品一樣對待我!我是人……」
「我為什麼不能?」秦榮的聲音又冷又憤怒:「你的命都是我給的,我有什麼不能?」她像是下命令一樣說:「不用徵求他的意見,馬上注射鎮定劑送他上手術台。」
沈初一快步跑進病房裡,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兩個男護士按著病床上的秦聽,旁邊還站著三個醫生,秦聽雙眼和臉上全是血。
而秦榮站在床尾,王可在給她流血的手掌處理,緊張的阻攔她。
病床上的秦聽聽到注射鎮定劑像是徹底崩潰一般,歇斯底里的怒吼一聲:「放開我!」瘦弱的身體頃刻間異化成了一頭羸弱的雄獅,盲著雙眼掙扎嘶吼。
醫生想上前給他推鎮定劑。
「別這樣!」沈初一快步過去拉住醫生的手,錯步上前手掌按住了病床上掙扎的雄獅:「秦聽,是我,是我!」
可他應激反應太厲害了,只怒吼著掙扎。
沈初一對秦榮說:「秦首相你們能先出去嗎?這裡交給我,讓我和他單獨待著。」
秦榮憤怒的雙眼在落到她身上時,才平靜了一下,她到底是帶著其他人離開了病房。
門關上。
沈初一一隻手按在雄獅的胸口,另一隻手去解他雙手雙腳上綁著的固定帶,不停的叫他:「秦聽,秦聽,他們都出去了,我替你解開,你不要怕,安靜下來好嗎?」
像是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聞到了她的氣味,掙扎的雄獅在病床上一點點安靜下來,鼻子碰到她的手掌嗅到她的氣味,他徹底停止掙扎變回了人身,掙出固定帶里的手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感受到他的顫抖、他的崩潰、他的血和淚,在她懷裡一點點浸濕她。
她聽見秦聽崩潰地不停重複說:「她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她的實驗品,我不是籠子裡的白老鼠……」
「我知道,我知道秦聽。」她撫摸著他潮濕的頭髮,緊緊抱著他說:「沒事了秦聽,如果你不想二次手術我們就不做了,不做了好嗎?你不要害怕。」
秦聽在她懷裡忽然哭了,把她抱的很牢很緊,很輕很低微的說:「救救我……救救我或者殺了我……」
沈初一心頭像被重重擊了一下,她很清楚這是瀕死之人最後的呼救聲,因為她也這樣呼救過。
她撫摸秦聽的臉,讓他抬起頭來和他說:「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把眼睛處理一下,我們離開這裡。」
秦聽感覺到她溫柔的手指,聽見她的所有聲音。
她的聲音那麼篤定,那麼充滿力量,好像帶他逃離苦難的戰神一樣。
病房外,秦榮坐在長凳上,任由王可替她清理著掌心的傷口。
那傷口是秦聽用針頭劃傷的。
夜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吹散她一絲不苟的髮絲,她忽然感到疲憊,或許她該承認她是個失敗的母親,她生了一個懦弱的孩子。
她該接受秦聽的「缺陷」和懦弱,就像接受她此生最大的失策就是選擇成為一個母親。
第71章
病房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