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建心中一緊,拱手垂首,「是。」
——
翰林院。
衙署職房中。
掌院學士氣得眉頭豎立,將案桌上的那沓書頁,當眾甩在曹安臉上,一面焦躁地來回踱步,一面訓斥道。
「曹安啊曹安,想當初你剛入翰林院時,我對你寄予厚望,就連草擬詔書此等要務,也只獨讓你在旁校檢……可你近來的表現,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
「不僅編纂典籍時錯漏百出,就連給寫給先皇的祭文,寫得都如此艱澀,甚至連儀程都失范,實在是校勘疏漏、難承翰墨之重!」
「也罷,翰林院容不下你這般的大才,五日後吏部會再給你指派差事,過了今日,你便不必再來翰林院當差,直接在家中等著指派調令吧!」
曹安手指狠狠攥著袖口,指節捏得發白,那身官服也被揪出深褶,面頰漲至通紅,由耳根一直蔓延至脖頸,嘴唇也抿成條發白的直線。
科舉後通常輪值三年。
而曹安入翰林院當值才不過半年。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平調,只會是降職。
說不定要被派到哪個窮鄉僻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調回京城,只怕此生都不會再有出頭之日!
所以曹安下意識想要求饒。
「還請掌院再給我次機會。」
「……近期實在是卑職家中事務繁多,分身不及,心緒波動下才會頻頻失誤,卑職今後必不會再粗心大意,一定不會再辜負掌院的期望…」*
掌院顯然不想再聽下去。
他怒然轉身,甚至都不想再多看曹安一樣,不耐地擺了擺手。
「此事已定,無須再多費唇舌!至於你手中現有的差事,在今日之內,全都移交給孔立誠,今後由他打理。」
掌院吩咐完,就拂袖離去。
翰林院值房的銅鶴爐浮著殘煙,裡頭的身著青衿官袍的數十個翰林們,如墨入池,消融在紅牆琉璃瓦的陰影中。
孔立誠方才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垂首靜立在旁,現下因著公差,免不了要和曹安搭話,「算算也只有半天時間了,曹翰林莫要耽擱,這便請吧……」
「還輪不到你來催!」
「此事未必沒有回寰的餘地!」
曹安頗有些氣急敗壞,當即歇斯底里嘶吼出聲。
他正敗落頹廢的時候,孔立誠卻借著與許曼的婚約步步高升,每日來翰林院當值的時候,臉上都掛著副新婚燕爾的濃情蜜意……天知道曹安日日看著他這張臉,心中究竟是做何感想!
曹安現下也顧不上想那些,現下保住差事才是要緊事。
他沒有直接與孔立誠交接,只追著掌院的身影而去。
轉過幾道宮廊。
眼看掌院由紅牆下走過,曹安立即快步上前,原正要直直開口求情,卻又望見吏部尚書的身影,他們二人的交談聲順著廊風,傳入曹安耳中。
掌院將手揣入官袍中,「曹安這個蠢貨,腦子估計是被驢踢了才會去同許家退婚,得罪了首輔,在官場還能有什麼前程?我若還能容他在翰林院,只怕哪日我自己的烏紗帽都要不保。」
吏部尚書笑笑,「許是覺得許家姑娘配不上他,想要高娶公主吧,也著實是個心比天高的,京城可容不下這樣的主兒,這次我必將他打發得遠遠的……你說儋州怎麼樣?」
「甚好,那就儋州。就讓他在那個寸草不生的孤島老死一生。」
「將他攆走,無異於拔了首輔的眼中釘。」
……
曹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腳下不穩,踉蹌著後退幾步。
其實自曹安入京之後,首輔大人對他恩情深重,多有照拂,所以自退婚後,他也有些於心不安,覺得愧對許家,他想著首輔或許因此有所不滿,可那樣德高望重之人,理應不屑對他這麼個小吏施展報復。
誰曾想這天還是來了。
所以這一切都是首輔在其中作祟。
好,既然許家不仁,想要掐斷他這麼個寒門子弟的青雲路。
那就莫要怪他不義,讓許家此等清白傳家的門戶,染上冤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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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蕪苑。
自見旺財接回家後,日子就安生起來。
許曼那頭,成婚擺宴後,當夜就住進了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