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薇娘,那些夥計都走了,我這就扶你起來。」
「快,快起來,若是攔了晉王的路,是要吃罪落獄的……」
孔春哭著跑上前,與珍兒一起,將丁翠薇整個人都架起,緩緩攙至路旁。
此時正好儀仗隊緩緩行來,耳旁是百姓們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丁翠薇背過身子,任由曾經同她同床共枕的夫君,就這麼騎著高頭大馬擦肩而過,郁堵憋悶到心慌,全然不敢再抬眼。
原來如此。
原來他這般位高權重。
是擋路就要落獄般的存在。
他必定在暗地裡嘲笑過她很多次吧?
她這般身如草芥之人,竟妄想做他的晉王妃?
呵。
丁翠薇嘴角上揚,顯得苦澀十足……好了,現在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了。
第24章
「小姐快看,那…那是不是俞郎君,就是與薇娘成親的那位…嗚……」
珍兒顯然也認出了那人,正詫異著,就被孔春率先一步,將接下來的話語盡數捂回了喉中。
孔春被嚇得臉色發白,心跳得厲害,瞬間明白為何薇娘會是這般反應,二話不說就拉著她們往回走。
那袋麵粉不僅撒灑了她全身。
好像也糊住了她的五感神智。
丁翠薇整個人都是麻的,雙腿猶如灌了鉛,哪裡還分得清方向,只渾渾噩噩地,在路人異樣的眼光中,被二人推拽著向前。
她沒想過此生還會見到俞澤。
更沒想到的是,再見時二人境況會如此天差地別。
他搖身一變,成了戰功赫赫的晉王,身騎戰馬,高高在上,在鑼鼓喧囂及百姓們的歡呼中緩緩登場。
而她呢,家破,人亡,手中沾血,剛剛經歷了幾乎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如個喪家之犬般被人追趕,狼狽跌落在地。
誰都不會覺得這樣判若雲泥的兩個人,會產生任何一絲一毫的關聯。更別提有過什麼同床共枕,山盟海誓,患難幫扶……
那些關於晉王的傳言,一一在腦中閃過,除了文韜武略,德才兼備以外,最為百姓所津津樂道的,便是他與容婉的那紙婚約。
那位容婉,乃太后母家的內侄女,不僅有傾國傾城之貌,更是京城第一才女,性情亦很溫柔可人。
據說二人自小訂親,感情甚篤,昭王為了她,後院無一妾室通房,身側甚至連個婢女也無。
所以在桃源村時,他那些不惜觸碰,坐懷不亂……通通都是假的。
他那是在為了容婉在守節。
丁翠薇想到此處,心中又燃起陣酸楚,眼眶瞬間泛紅,仿若有隻無形大掌緊攥著心臟,痛得呼吸不暢。
其實二人算得上兩清。
丁翠薇上京這一路甚至很少想起他來,可到底是生平第一次喜歡的人,乍然瞧見那張面龐,某些情緒就算想壓都壓不住。
眼淚滑落,卻又迅速凝結在麵粉上,在臉上糊成一團,她抬手迅速將其擦乾。
丁翠薇努力將那股酸澀咽下。
回到孔家。
待沐浴更衣完畢。
丁翠薇才將自己鎖在房中。
已過去了五六個時辰。
直到入夜,都未曾見她踏出房門半步,孔春一直在屋外的庭院蹲守著,急得來回徘徊直跺腳。
「……也難怪薇娘傷心。好歹也是拜過天地的夫妻,那晉王既已無恙,就該派人將薇娘迎回去做王妃,可瞧他現下這樣,只怕早就將薇娘拋諸腦後。想當初薇娘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現在竟如此忘恩負義,真真是枉為人了!」
珍兒在旁為薇娘抱不平,孔春聽得愈發焦躁,又被氣得來回踱了幾步,只道,「這些話莫要在薇娘面前說,今後也不准再提半個俞字。」
房中。
桌上是分粒未動的米飯。
層層疊疊的床帷後,丁翠薇抱著膝蓋縮在床腳。
她倒並非是單單為俞澤的薄情而傷心,只是為自己的際遇而不平。
回首前半生過的每一日。
其實都與今天大差不差。
遭受欺辱。
受人怠慢。
就連生命中唯一的甜,俞澤待她的那幾分好,也是他裝出來的。就因為身份低微,所以連帶她這個人的情意,她的尊嚴,於他而言都不值一提。
原以為過這世間最最尋常的日子,就能平順舒心些……可為何呢?為何還是有這麼多波折?這麼多磋磨?
這種被人踩在腳底的日子,丁翠薇終於厭倦了。
她再也不想如豬狗般受人驅離,如牛馬般日夜操勞。
既然都是要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