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讓丁翠薇攤出右手,那老道定睛仔細看了看,而後又鬆了口氣。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好在姑娘前世積下無量善因,方才能感召今生無上善果。」
「姑娘命宮璀璨,貴氣環繞,尤其是姻緣之道,實乃星辰歸位,契合天定之數。」
「既定之緣,避無可避。猶以手舀水,水復還流;似以網捕風,風仍穿隙,絕非人力所能左右。」
「……還望今後運道來時,姑娘要以正道為基,用德行育民。善哉善哉。」
道長搖頭晃腦說完這幾句話,便掃掃浮塵離開了,此時孔春正好湊上來,好奇問道,「薇娘,他同你說了些什麼?」
丁翠薇眼見孔家人對那老道的態度,便覺得此人並非是個招搖撞騙的。
倒也有心複述給孔春聽,奈何那麼長一段,大多又是些虛無縹緲、禪意十足的話語。
丁翠薇實在是沒記住,憋了半天只道了句,「……化繁為簡大概就是三個字:我命好。」
孔春笑得直不起身來,「他也誇我命好來著,總該不會是同樣的說辭吧?不管不管,反正有沒有他那箴言,我們都是命好。還是那句話,苟富貴……」
「……不相忘。」
丁翠薇立即接上。
其實過往經歷的諸多種種,都並不讓她覺得自己會是個好命的,可人活著總是要有希望。
哪怕這個希望或有可能是假的。
在路上走了近兩個月後……終於在七月底的某一個清晨,車隊終於抵達了京城。
孔春的胞兄孔立誠已在翰林院任職了一段時間,在他們趕路期間,就在京城購置好了宅院,命人上下灑掃一通,只待家人抵達京城後入住。
皇城根底,寸土寸金。
孔家人之前在桃源鎮時,宅邸加上後院,足足有兩座小山那麼廣闊,可到了京城,卻只能置換成了間四進的宅院。
在車架停穩的當天,孔家人也來不及歇,都各自忙活了起來。孔老爺出門拜訪遠親,孔夫人指使著下人搬挪箱屜……
按理說丁翠薇此時就該走了,她正在等待時機,想著正式同孔夫人辭個行……就被孔春拉到一旁。
孔春抱住她的胳膊不放,「這可是人地生疏的京城,除了我們孔家,你還認識什麼旁的人麼?你懂不懂什麼叫做舉目無親,舉步維艱?我早就同我阿娘稟明,留你在府中再暫住一段時間,待你何時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再走也不遲的。」
丁翠薇垂落的指尖,隔著衣裳按按丁叔交給她的那塊玉……其實若是較真算起來,她在京城或也並非舉目無親。
可或許是近鄉情怯,又或者是心中始終還未有個定論……
她現在還不想走那步。
留在孔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對孔春搖搖頭,「能讓我隨車入京,就已是足夠叨擾了,豈能還這般沒皮沒臉住下?若是傳揚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的。阿春不必為我擔心,這偌大的京城,難道還沒有我的容身之處麼?」
可孔春哪裡放心得下。
她只能唬著臉威脅。
「你若當真要走,我現在就去找曹安,告訴他你已經入京的消息……你既不讓我們孔家照拂,我必給你去找個本事更大的來!」
丁翠薇儼然沒想到她竟會這麼說,一時間也是怔愣住了。
孔立誠同她在桃源鎮時也是熟識,見狀也在一旁溫聲勸道。
「薇娘委實不必這般見外,不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哪兒有什麼好推卻的?」
「且我們原就打算待阿春入京之後,在外頭另給她聘個隨伴娘子的。畢竟她膽子這般小,若無人陪著,只怕門都不敢出,可又怕外頭尋來的不符合她的脾性,如今看來,薇娘你就是現成的,你若當真願意留下來,合該我們孔家謝你呢。」
孔春將她的臂膀摟得更緊了些,可憐巴巴道,「我在京城可沒有別的手帕交,薇娘,權當你幫幫我,哪怕陪我再住十天呢?三五天也行吶……」
或許是孔家兄妹這般盛情,或也是丁翠薇確實需要尋個下榻之處,定心想想將來……她終究點了點頭。
「好。」
「那我就在貴府,再多叨擾一段時日。」
——
謝昭珩安全無虞的消息傳開來之後,無疑打了瑞王黨一個措手不及。
消失的這兩個月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斷,卻足以看透人心,分辨忠奸。
期間有不少擁護太子的朝臣,暗地裡向瑞王倒戈,只可惜很多陰謀都還來不及施展,就已胎死腹中。
瑞王這幾年因剿滅海寇有功,風頭正勝,他又慣會收買人心,以至於依附者眾多,胃口也愈發大,不知何時,竟漸生出想要動搖東宮的念頭。
而謝昭珩作為太子的左膀右臂,自然備受針對。
這次他平安回京,當然要以仇報仇,在此期間作祟者,沒有一個是好下場。
包括其中那幾個太子贈給他的姬妾,都還未被臨幸,就被查出與旁人暗通款曲,又或者投向瑞王陣營。
他乾脆殺得殺,賣得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