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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兩眼一黑,昏死在了俞澤懷中。

第14章

是夢。

丁翠薇只覺身周都是水,不斷通過口鼻倒灌入肺,窒息感像海藻纏住喉嚨,每多次掙扎一次,都只會讓更多潮水湧入胸腔。

船上的人都想施救,可在狂風巨浪之下又無計可施,在濕漉扭曲的畫面中,個錦袍男子攀著船舷盡力伸手夠她,「蘅兒……蘅兒……」

就在漫天水浪即將淹沒頭頂,她即將被拖向更深的黑暗時……

丁翠薇躺在榻上雙腿一蹬,終於轉醒。

守在榻邊的丁叔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狀立即湊上前去,「薇娘,你感覺如何?可有何處不適?」

俞澤這個夫婿當得尚算稱職,將她攬抱回來後,便一直蹙眉抿唇立在床尾。

丁翠薇些微平復平復了心緒,而後支起半個身子,「沒事沒事,我的身子您還不知道麼,比牛犢還壯實,無甚要緊,叔伯莫要擔心……」

丁叔仔細觀察她神色,確定她當真無恙後,先是大大鬆了口氣,而後臉上又浮現出幾分怒容,提高音量呵斥道,「你不知自己這臨河就暈的毛病麼?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離水遠些離水遠些,怎得就是不聽?還是覺得現在成親翅膀硬了,覺得有了夫君,便將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這話說得極重,聽得俞澤蹙眉,剛想張嘴為丁翠薇解釋幾句,卻又見丁叔騰然站起身來,面色鐵青,聲音尖銳而刺耳道。

「你們若還尊我是個長輩,今後便不准再靠近河邊半步。」

俞澤劍眉愈發蹙緊了幾分。

這麼多年以來,但凡只要他在的場合,幾乎人人都得看他臉色行事,連高聲說話都不敢,更莫說這般耍橫。且眼前這二人,哪裡夠格算得上他的親眷長輩?無非就是兩個趁虛而入,想要趨炎附勢的升斗小民。

丁翠薇倒是個萬事都不掛心的,眼見丁叔出了房間,扯扯嘴角笑著同俞澤道,「……夫君莫要見怪,丁叔他以往是個極好相處的性子,後來患上瘋病,人就有些偏激,你我多擔待擔待。」

俞澤倒不至於當真同他計較,只將注意力放回丁翠薇身上,「你這怕水的毛病,是何時有的?」

「自小就有。也不是完全見不得水,那種水深及膝的小溪小流就也還好,再深就會心中發怵,若是遇上寬闊的大江大河,我就全然不敢靠近,否則就會昏闕。」

要不說她蠢呢?既知自己怕水怕到此等地步,方才何故還要衝到河邊,丁叔倒也沒罵錯。

可一想到她是為著自己,才將安危置之度外,俞澤感受愈發複雜幾分,他深看她幾眼,沉默幾瞬後,聲音有種利匕入喉的冷酷。

「今後莫要做這樣的傻事。」

「就算我當真跌入河中,也能靠自己爬起來,無需你上前施救。人活一世,終究是為自己而活,切莫將旁人看得比自己還重,就算至親血脈都不值得,更遑論你我這等……」挾恩圖報的夫妻。

俞澤語頓了頓,

「……這等剛成親不久的夫妻。」

眼見她如此痴愚,俞澤也將話說得分外直白。

他並非是個喜歡指教人的,畢竟以往但凡能出現在他身周的,都是在官場浸*淫已久,慣會權衡利弊的政客,若如她這般行事莽撞,只怕有多少顆腦袋都不夠掉。

其實這個道理,丁翠薇又何嘗不知?生活的苦難,早已教會了她不要隨意釋放善意,方才之所以不管不顧衝上去,說到底是將俞澤當作了自己人。

可他這番話,明里暗裡都透著薄情……丁翠薇到底剛剛新婚,尚還有幾分初為人妻的喜悅,不願把眼前的如意郎君往壞處想。

「既是夫妻,就更該相互扶持。」

「將心比心,如若身份互換,方才是我跌入河中,難道夫君當真能狠得下心袖手旁觀麼?」

「為何不能?」

俞澤回答得非常迅速,其間幾乎沒有任何氣口停留的間隙,語調冷得仿佛能將周遭溫度盡數抽離,「既做下決策,就該一力承擔所有風險,就算溺斃河中也是自找,硬湊上去無非就是昏死河邊,於人於己有何益處?」

這副冷漠到近乎無情的姿態,哪還有半分翩躚君子的影子?

丁翠薇被震得呆了呆,心內五味雜陳,下意識想要反駁幾句,又莫名覺得這話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只能在啞聲無言中,將被面攥出幾道長長的皺褶。

——

午膳時分。

桌上擺著小雞噸蘑菇,香椿雞蛋,蒜蓉蕨菜,清炒蘿蔔,另還擺著些丁叔從山中摘來的鮮甜野果,紅色鮮莓……五顏六色的食物騰騰冒著熱氣,光是看著都讓人食慾大開。

隨著傷勢愈發好轉,俞澤不好再在房中獨自用膳,此時也與叔侄二人一同坐在桌前。

雖說是丁叔極力促成的這門婚事,可他看出這位俞郎君身上透著種種蹊蹺,也曾兀自懊悔,覺得是否將這門婚事定得太過倉促,直到看見方才那幕……

是這小子將薇娘抱回來的。

他身上本就還帶著傷,腿上打著厚厚的繃帶,自己走路都還要拄拐,可他並沒有選擇將昏倒的薇娘獨自放在河邊,而是幾乎將她整個身軀都撈在臂彎,以一個極其彆扭且難受的姿勢,瘸拐著前行,生生將人扛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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