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顫抖起來,紅影像聽從著它的召喚,在它周身聚集,為它籠上了一層血霧般的袈裟。
「地獄!」悟塵呆滯地出聲道,「咚」地一聲跪在了佛像跟前,虔誠幾個響頭,痴迷地喃喃自語,「……處處為地獄……」
「不好!」煙霞客見此情景,一把拉住沖向阿達的杜月恆。一向鎮靜的他聲音竟不覺顫抖起來,「三障尊……放出來了……」
杜月恆目瞪口呆,腦海中一片空白——舒慈的心臟雖然未被狼人剜出,但卻觸動了儀式,難道她已經死了嗎?
由不得他們過多思考,煙霞客冷靜下來,從懷中抽出幾道符咒,喊道:「這妖孽只能以三教天雷將它逼回!三寶、敖瑞化成人形!你們為陣旗……」
說著,煙霞客飛出兩道符紙,三寶、敖瑞聽令,趕到各自方位,接過符紙站定,剛好將佛像、悟塵、阿達、碧眼狐狸圍在其中。
不等煙霞客再發令,杜月恆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符紙,只留下一句「師父,你還要念咒,我來引雷!」,便沖向那染上血色的佛像。
「他們要引雷了!」
碧眼狐狸催促阿達道,「哥,你還在等什麼?!」
阿達仍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一手扼住舒慈的脖子,一手握著彎刀。
無論他怎麼用力抽出,彎刀陷在舒慈的身體裡紋絲不動,連他用來固定彎刀的黑影都在被她傷口冒出的紅影吞噬。
「別管刀了!」碧眼狐狸大喊。
煙霞客氣得直跺腳,心中大罵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呆子,但事已至此,只能飛快地翻動嘴唇,手中符紙翻飛,念起咒語。
疾風驟起,將四面八方的雲都刮到趙景公寺上空,頃刻間便烏雲漫天,佛堂內又暗上幾分。
杜月恆飛撲過去,想要一把抱住佛像。那佛像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一骨碌又滾進悟塵懷中。
悟塵死命地護住佛像,嘴上仍在念念有詞,「哈哈哈……這世間終於要成了地獄……」
——轟隆隆……
遠處雷聲低鳴,墨色雲海中一條金龍若隱若現,閃著白熾電火,只見其龍首鑽出雲端,卻不見其尾。而雲層中又翻湧著一赤色龍尾,如拖曳流火,隨雷光遊動。還有一尾,直衝雲霄,颳起靛紫電屑,劈開星穹天幕。
雷聲越來越近了,杜月恆咬牙切齒,一腳踢在悟塵屁股上。
悟塵扔不撒手,雙臂像抱著命根一般緊箍著佛像,被踢得硬是抱著佛像滾了一圈。
「杜月恆,你跟我拼什麼命?」他抬起頭額頭,因為剛剛那一腳,在佛像上磕出一條血痕,「我聽說,你學富五車,會作詩詞,又會佛法,還會些道家的本領……可你為何不考取功名?是你不想嗎?」
若在平時,杜月恆還有閒工夫與他辯上一辯,可此時,他乾脆了下來,手伸進悟塵懷裡,要將佛像摳出來。
「是你知道宇宙中一切都是『空』!你害怕絕望!對不對?」
「閉……嘴!」杜月恆要扯開他的胳膊,「我在救你啊!你難道想被天雷劈死?!」
「救我?」悟塵不斷躲開他,抱著佛像打滾,「你是救我還是不敢殺我?!」
「油鹽不進!」杜月恆氣急敗壞,站起來又朝著他的屁股狠踢一腳。
——轟隆隆……
三條龍首尾相接,盤旋在趙景公寺上空,帶起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似乎在尋找著、等待著什麼。
細碎的閃電划過,佛堂內一亮,照出悟塵的滿臉血痕。他笑了,像是人皮面具上裂開了三條縫,眼睛笑得彎彎的,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現在,你愛的人死了!活著與死了有什麼分別?活著的每一天便是地獄!」
「我呸!」
杜月恆殺紅了眼,抬腳往悟塵頭上招呼。
那邊廂,煙霞客聚精會神念咒,卻聽三寶尖叫一聲:「阿慈她!!!」
杜月恆回過頭,只見舒慈傷口中的紅影像是漸漸消散了,阿達終於從她胸口抽出了彎刀。
「快走啊!」
碧眼狐狸被閃電的光亮逼得蜷縮成一團,靠在阿達腿邊。
但他沒有走,而是再次舉起了彎刀,他要再殺一次舒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