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杜月恆時,他可有說為何要抓蔣四?」
三寶搖搖頭,「和你被關押時不一樣,杜月恆的牢房前足足有四個人盯著他,我跟他沒有一點說話的機會,捉蔣四這幾個字還是他想辦法說的呢。」
舒慈苦笑,神策軍這是將杜月恆當做重刑犯對待,但反倒更加說明蔣四關鍵。
三寶又嘆氣道:「還真讓李元信說中了——定是那蔣四審問中發現他們根本沒有證據,更不知為何要將他捉起來,因此才有底氣與我們叫板。」
舒慈眼睛一轉,又問:「你們打聽過沒有,蔣四這人有沒有什麼弱點?」
三寶與敖瑞面面相覷,一個道:「雖然這人狡猾得很,我看他倒是很看重父母——他臨走的時候還要留一封書信給家人。」
另一個道:「這人特別膽小,我是狗啊,我與人對視的時候,可以感到誰是真怕我,誰不怕。」敖瑞撓撓頭,「比如阿慈姐你,你是真不怕。杜兄也不怕。但是這個蔣四,他怕得不得了!還有,一般人看見狗變成人,不是都會喊『妖怪啊!』但他喊的是『見鬼了』!」
舒慈若有所思,道:「既是如此,那就兵不厭詐,那就再用一次『暗度陳倉』。」
***
蔣四的牢房在大理寺最深處。
大理寺的牢房用的是磚牆夯土,牆厚二尺,用的是黃泥混麥秸夯築,牆角早就生出了一大片霉斑。壁嵌油盞,用的油料劣質,亮光忽明忽暗。鐵門外,隱隱傳來哭喊聲,尖叫聲,喊冤聲,還有手鐐腳鐐撞擊鐵門、摩擦地磚的聲音。
蔣四縮在牆角的一堆蒲草上,緊緊抱著懷裡的行囊。
煙霞客他們沒有給他上手鐐腳鐐,這讓他更加確定——大理寺的抓他,根本沒有證據,只要他堅持,一定會有人來救他。他忍不住發起抖來,若那些人不來,他難道就要在此處了卻餘生了嗎?
他一天沒吃東西,正是擔心有人在飯菜中下毒,畢竟他知道這麼多東西,與其救他,不如殺人滅口來得方便。
想到此處,他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撲到鐵門上,大喊道:「狗官們!放我出去!大唐還有沒有王法!抓人要將道理啊!」
他這一喊叫,帶起了其他牢房內各式各樣的聲音,唯獨沒有人回應他——這裡的官差已經習慣了。
他泄氣地又縮回蒲草上,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他只知道夜已經深了,月光從磚牆上的氣窗照了進來。又餓又累,他眯起眼睛,靠在牆角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哐當!」
鐵門被人一腳踢開,驚得蔣四一個哆嗦。他睜開眼,牆上的油燈已經燃盡了,只有月光隱隱約約地將眼前的情景照亮。
眼前是一個人,不,那不能稱之為一個人。
脖頸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他的頭不知去哪裡了,只剩下一個空落落一個洞。
「……蔣四……」
不知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興許是從那洞裡,他叫著他的名字。
「啊!!鬼!!鬼啊!!」
蔣四嚇破了膽,兩腿亂蹬,「杜大人!我我……你知道了?你這是來尋我了?」
說著,他撲通一聲跪在無頭人跟前,痛哭流涕。
「杜大人……小的錯了……是小的害得你成了這樣……但小的也有苦衷啊……」
舒慈、煙霞客、三寶、敖瑞、李元信正躲在鐵門外,請煙霞客用障眼法是舒慈的主意,她本想著變個鬼出來嚇一嚇蔣四,卻沒想到連杜月昇的事情他也自己招了,眾人不覺有意外之喜,紛紛交換了個驚訝的眼色。
蔣四還在裡面嚎啕大哭道:「那茀夜的使節許我事成之後,封我當茀夜的宰相——你也知道,我在大唐考取功名無望,為了讓我父母臉上有光,我這才信了他們的鬼話……我……我有罪啊!」
正哭著,那無頭人「噗」地一聲不見了,從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男人。
他滿臉是血,血流如注,看不清他的長相,只有一雙死人一般的黑漆漆,空洞又無神的眼睛瞪著他。
「蔣四……」
「啊……啊!」
蔣四嚇得往後亂爬,「小杜大人!你……你怎麼了……」
「我……我死了……」
「杜月恆」一邊說,伸出右手來抓蔣四,「他們砍了我的手……截了我的手筋……就為了折磨我……」
他又舉起左手掌,上面是一個貫穿的洞,傷口剛剛長好,還可以看見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