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婦人在他背後微微點了點頭。
原來那老婦人是聽得懂唐語的!舒慈氣得面紅耳赤,只道晁不疑真是詭計多端,這才是兵不厭詐,她又學了一課。
「我想,那煙霞客一會就要來救人,」晁不疑接著說,「我看不如將這二人繼續關在我這地宮裡,待那煙霞客一來,便可一網打盡。」
驪山娘娘思索一番,譏諷道:「我看你方才被這兩個小兒耍得團團轉,現在還敢主動請纓?」
聽她罵了自己,晁不疑臉色一僵,又不敢多說。
「罷了,」驪山娘娘不客氣地揮揮手,很大度的樣子,又轉過來瞪著舒慈二人,陰森笑道,「你這地宮倒是囚禁人的好地方,只是看守的人嘛,你給我通通撤走,老娘自有辦法。」
舒慈還想開口辯駁,只見眼前紅影撲過來,接著眼前一黑,她這就昏死了過去。
***
再醒過來,二人又被五花大綁,扔在了地宮之中。
又嗅到熟悉的,銅鏽味和土腥味混合的腐朽味道,舒慈費勁地睜開眼,努力適應眼前的黑暗,不遠處幾個士兵的人影,她們又被關進這間耳室了。
杜月恆被扔在不遠處,背對著她,一動不動,似乎還沒醒過來。
舒慈全身用力,匍匐爬到他身邊,用腳夠了夠他:「杜月恆?杜月恆?還活著嗎?」
對方「啊」了一聲,如夢初醒,蠕動著翻了個面,這才與舒慈四目相對。
他一雙濃眉大眼,現在被揍得腫成一條縫,艱難地開口道:「舒姑娘,我們這是已經到地府了嗎……」
舒慈哭笑不得:「想死啊?沒那麼容易呢。我們這會又被關進了地宮裡面。」
杜月恆「啊」了一聲,放下心來:「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沒死就還有辦法……」
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呢?舒慈動了動手腳,想抽出藏在背後的桃木劍,可麻繩綁得極牢,根本無從施展。
舒慈沉重地嘆了口氣。
聽她好似意志消沉,杜月恆又發出聲音,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鼓勵舒慈道:「我剛剛聽晁不疑說,你叫三寶去尋了師父,師父一定在來的路上了……」
舒慈苦笑,驪山娘娘說不定此刻正守在外面,等著煙霞客自投羅網呢。
「你放心,師父神通廣大,定有辦法救我們出去……」
聽他說話的聲音吭哧吭哧的,應該是一說話就扯著頭上的傷口疼,於是舒慈道:「你少說幾句吧,保存體力。」
「那你說說話吧,」杜月恆確實是極疼,他乾脆閉上眼睛,「聽你說話,我就不疼了——轉移轉移注意力。」
這倒也是個辦法,絕望之中,舒慈反倒生出一種閒情逸緻——反正眼下也是等死了,就當二人坐在茶館中閒聊,這樣死也死出了幾分灑脫吧!
那要說什麼呢?
舒慈看他英俊的臉如今鼻青臉腫的,不厚道地想笑:「你沒挨過打吧?我小時候,煙霞客經常打我——不過,沒被打成這樣過。」
「他打你幹嘛?」
「我學不會他的那些招式啊!煙霞客這個人,自己功夫極高,卻不是個會當師父的,只要我學不會,他就拿桃木劍揍我——就是他借給我這柄。
「他常說,要不是看在我父母早亡,天生一雙異瞳的份上,早就把我逐出師門了。」
好像真的忘了痛,杜月恆聽得認真,點評道:「師父這個人,就是嘴巴毒。」
「嗯……但他人不壞。後來發現我確實不是個修道的材料,就把我推薦給了大理寺——他認得李元信,哦,李元信之前就是緝妖司的司務,我這才有了這份差事,能夠養活自己。」
「哦,難怪,」杜月恆悶聲悶氣,「難怪你這麼喜歡查案。」
是啊,她在世間無依無靠,煙霞客是她師父,不靠譜就算了,更不可能伴她一輩子。只有這份差事是實實在在的,每月的俸祿,還有敖瑞和三寶,她這唯二兩個夥伴和同僚,都是這份差事帶給她的。
舒慈嘆了口氣。
卻聽杜月恆道:「師父一定是仔細考慮過的——只有緝妖司的工作才能把你的這雙異瞳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你破案一定特別有成就感吧?」
舒慈不禁瞪大眼睛。
杜月恆眯縫著眼睛繼續道:「哎,你以為我沒挨過打嗎?我小時候,杜諶義可沒少揍過我!不是為了作詩作文不成氣候,就是不能光宗耀祖。……總之,只要不走上仕途,考取一個功名,那就是杜家的不孝子……」
「現在好了,我實在拗不過我娘——便聽了我兄長的安排,進了中書省。成天就是去點卯,日子過得一點盼頭都沒有……每日不是處理案牘,就是站隊暗鬥……無趣死了!」
這說了不如不說,舒慈心中翻了個白眼,暗罵杜月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問道:「那你老跟我一起查案,就是為了找找刺激?」
這下真刺激他了,杜月恆好像被點著了似的,提高音量,傷口又被扯得生疼,「哎喲」了兩聲,急切道:「你這麼說話可就過分了啊!
「我一開始,是想調查晁不疑,這人行跡猥瑣,事實證明,我的直覺很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