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得很美,但卻說不出的滲人,嘴角勾著一絲笑,一雙杏眼卻是冰冰冷冷的,目不轉睛地望著舒慈:「你們都是些誰啊?」
舒慈感覺自己仿佛成了殿裡的一根樑柱,杜月恆在一旁緊貼著,三寶的小爪子死死抓著她,敖瑞僵硬地縮在她腿邊。
舒慈將佛頭遞給杜月恆,自己硬著頭皮上前,拱手鞠躬恭順地行了個禮,清了清嗓子答道:「驪山娘娘,我們是大理寺緝妖司當差的,近日長安城出了起怪案子,那嫌犯曾到過驪山,還想請娘娘相助……」
「嘖,」驪山娘娘挑了挑眉,打斷道:「大理寺?——巧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大理寺的。」
舒慈愣了一下,難不成是之前大理寺查案的得罪過這驪山娘娘?
「娘娘是不是認錯人了?在下今日第一次見娘娘……」
「哦?」驪山娘娘又打斷她,來回掃視著她們,「你說你是大理寺的,你身上這兩隻小妖怪又是怎麼回事?只見過狗仗人勢的,沒見過妖也沒臉沒皮,幫起人來的!」
敖瑞齜牙,三寶膽大,忍不了便出聲道:「你這東西好沒道理!我們是妖怪不錯,行得端,坐得直,還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妖,竟在驪山中自稱起了娘娘!」
「你這三寶鳥,平常叫的是』佛法僧、佛法僧』,怎的也是嘴上不乾淨的!」(注)
驪山娘娘沒有異瞳,竟然能辨出三寶的真身。舒慈心下懷疑,集中精力於左眼,趁她罵著三寶,金光一閃——
卻見驪山娘娘身後空無一物,既沒有人,也沒有物的影像。
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妖。
驪山娘娘卻察覺到了,飄也似的到了她跟前:「你這雙眼睛倒是好玩,剛剛看了我一眼是什麼意思?」
舒慈還在錯愕之中。
驪山娘娘伸出手來,將舒慈的下巴抬起,仔細端詳了半晌。不知為何,她竟是忽然惱了,倏地伸出兩根手指,往舒慈的眼睛刺去。
幸好杜月恆反應快,一起手,將那佛頭石八百擋在舒慈眼前。
「哎喲!!」石八百眼睛被捅了個正著,痛苦地尖叫起來,「娘娘您這一手也太狠了!」
驪山娘娘手也痛得不輕,惱羞成怒,長袖一揮,石八百便浮起來,像失去了平衡似的,在半空中飄浮著,轉了幾圈。
又是「砰」的一聲,娘娘殿的大門也憑空關上。
「你們幾個到底是什麼東西,敢到我驪山來造次!
她的聲音不再嬌憨,像金屬刮著石頭,變得尖銳刺耳。話音剛落,地面微微顫動起來,像是整個驪山都在發怒。
「哎喲喲,」石八百在空中打著轉,見勢不對,趕忙高聲解釋道,「驪山娘娘,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啊!!這幾位真的是大理寺的!是小的在那青龍寺,遇上了起兇殺案,又有一個奸人不知與小的有什麼怨什麼仇,將小的打得粉碎!只剩了這個腦袋,這官奶奶好心保護我這重要證人,啊不,證妖……」
怎麼還提大理寺,你娘娘最討厭的就是大理寺的!舒慈心中著急,只覺得這石八百拉拉雜雜的,越解釋越亂。
驪山娘娘似乎也有同感,伸出手指點了點石八百,它的嘴巴立刻合上,成了一條石頭縫,收了聲。
「講重點!」
她又用手一指,那條縫又裂開,只聽石八百道:「哎哎哎,娘娘您別急,重點就是,這幾位官爺查的那嫌犯,前幾日到過這驪山,竟召出了那一隻會飛長角有爪子的陶俑!我想到一百年前,驪山也曾出過這怪事,便想著看事恐怕只有娘娘您神通廣大,知道個中情況,便說好了帶了他們過來,娘娘您一定能答疑解惑……您常教育我們小的,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驪山娘娘再次動了動手指,石八百又閉上了嘴。
提到了那陶俑,她蹙起兩點臥蠶眉,來回踱了兩步,跳到高台上,翹起一跳腿坐在雕像前,一隻手撐起下巴沉思起來,地面也漸漸平靜下來,不再抖動。
殿內暫時安靜下來,杜月恆湊過來在舒慈耳邊低聲問:「舒姑娘,你看清驪山娘娘到底是什麼了嗎?」
舒慈腦里的一根弦繃得極緊,目光緊緊跟隨著驪山娘娘,怕這喜怒無常的隨時有動作,只輕微地搖搖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非人非妖。」
「你們倒說說,那人是怎麼召出的陶俑?」驪山娘娘突然出聲。
舒慈便將那日胡左胡右之言轉述。
「在下聽胡八百說,之前也有行人見過那怪獸陶俑,便想請娘娘賜教。言語之間,若有冒犯,還請娘娘見諒。」
驪山娘娘換了只手撐住下巴,斜晲著眾人道:「既然石八百替我答應了你們,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撒謊,我就回答你們三個問題。」
舒慈與杜月恆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從何問起。
「說吧!」
二人對了對眼神,杜月恆便先問:「那陶俑是不是秦始皇陵的鎮墓獸?」
驪山娘娘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