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耀州節度使溫韜就曾盜了皇陵十餘座,其中甚至有唐太宗的昭陵。可是,一千年過去了,秦始皇陵還未曾有人盜掘,你可知道,這是何故呢?」
杜月恆沉吟半晌答道:「秦始皇陵的準確位置沒有典籍記載。只有《史記》中提過,皇陵規模巨大,內設機關防禦,又以水銀封存。不要說這皇陵找都找不到,即使找到了,普通人進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司馬遷《史記》載,令匠作機駑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沒錯,」舒慈點了點頭,「驪山之下正是如此神秘森嚴之地……」
如今,卻叫一個倭人在其中召出了鎮墓獸!這晁不疑究竟有何法術?他又到底有什麼目的?
「……此事非同小可。」舒慈克制震動,心底又莫名升出一絲不可言狀的恐懼,「茲事體大,不要說我們三人,怕是大理寺、尚書令來了也難以招架。」
舒慈說完,忍不住瞄了一眼煙霞客——若她師父能夠直通聖人面前,或許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煙霞客似乎也此及此處,與舒慈對視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既是如此,不管他便是!呆徒,你該點卯的點卯,該查案的查案。我該修行的修行,該作法的做法。」
他舉起酒葫蘆,飲一口酒,長嘆一口氣道:「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事情鬧大了自然有人會尋我二人!」
杜月恆聽得雲裡霧裡,不比胡左胡右二人聰明多少。見師徒二人紛紛起身,只能跟上。
沒想到,剛出了茶鋪,行至街市上,卻見一群頭戴兜鍪,身著缺胯袍鎖子甲的神策軍朝三人迎面而來。
「不好!」煙霞客低聲罵道。
不等幾人反應,他便提神運氣,又要施展凌波微步,轉身欲朝反方向開溜。
「煙霞真人——請留步!——東宮有請!」
那領隊的神策軍見煙霞客起勢要跑,立刻高聲叫道。
這一聲喊,讓行人紛紛駐足側目,熱鬧的街市一時間鴉雀無聲,反倒叫煙霞客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只見那領頭的頭戴鳳翅兜鍪,好不神氣威風,走到煙霞客跟前便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請煙霞客與他們同去。
「這是什麼意思?」煙霞客不滿皺眉,「你們這是請人還是抓人?」
「煙霞真人,在下多有得罪,」那領頭的拱手欠身,彬彬有禮道:「太子殿下下了旨,今日就要見到煙霞真人。只是煙霞真人神通廣大,這才召了我們幾個人來迎。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還請煙霞真人海涵。」
可這話音一落,又上來兩名神策軍,抽刀半出鞘,閃出幾道寒光。
舒慈見這幾人威脅煙霞客,便想上前與那領頭的辯上兩句,卻被煙霞客用力一瞪。杜月恆也悄悄出手,將她拉在身邊。
看來煙霞客這下是非去不可。
他冷哼一聲,轉臉對舒慈道:「呆徒,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該點卯的點卯,該查案的查案。」然後伏在杜月恆耳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替我問你爹好。」
說完,便一甩袖子,背著手,跟著那神策軍而去。
神策軍一走,街市上又「哄」地一聲恢復人聲鼎沸,一片譁然。
今日之事很快就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說那神策軍在大街上綁了一名鶴髮童顏,道行了得的道士,定是那太子又尋得了什麼真人謫仙,又要給聖人行什麼儀式,驅什麼妖魔!
煙霞客跟著神策軍,不出半個時辰,便到了太子靖王李承昭宮中。
殿內此刻,只有李承昭一人正坐,拿著一卷書信仔細研讀。
他眉頭微蹙,神情全神貫注,仿佛渾然不知殿上進來一個人。
煙霞客背著手,板著一張臉,既不出聲,也不行禮,只是靜靜地等著。
約摸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李承昭才終於抬頭,好像剛剛注意到煙霞客似的,輕輕開口道:「煙霞真人,你來了?」
煙霞客不答。
只見李承昭眉如遠山,眼神如利劍出鞘,鋒芒畢露,是叫人無法迴避的壓迫,真真是皇子氣相。
他只有三十五歲上下,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他還很年輕。但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又有些太遲了——秦始皇統一六國時三十九歲,漢武帝繼位時時年十六歲……
比之今朝祖先,太宗而立之年弒兄奪位,開貞觀之治;玄宗二十七歲發動唐隆政變,創開元盛世……
李承昭已經等不了了。
只聽他沉聲問道:「煙霞真人,你前日進宮,聽說與聖人探討道法。」
煙霞客點點頭,仍是繃著臉。他不想回答李承昭。
李承昭將手中的書信拿起來,一字一頓地對照念道「煙霞客行道教祈福儀式後,聖人問:『傳說道祖太上老君活了兩百歲,這普天之下是否真有長生不老之法?真人是如何看法?煙霞客答:『天地間陰陽輪轉,便生雌雄。因此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才能代代更替。此為自然之數,貧道認為,不可易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