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歡喜地繞到病床邊坐好。
李空山要求她乖乖躺好,傷口沒癒合,不能亂動。他伸出手,替她蓋好被子,動作溫柔又細心。
這是他難得的溫柔一刻。
時間仿佛又回到好多年前,李空山坐在小鎮出租屋的窗戶前,埋頭用刀削木頭,正準備削一個小人偶送給連翹當禮物。
放學回來的連翹輕輕走到他身後。
陽光從窗戶外面照進來,抵達連翹停下的腳前,不偏不倚。
她以為自己很輕,一點兒都沒引起他的注意。
站定以後,迅疾地出手,蒙住他的眼睛,笑著把腦袋探到他耳邊,搖頭晃腦出生詢問,「猜猜我今天有沒有想你啊?」
李空山把她的手放開,左手撐在桌面,轉身回頭看她,「我猜——有。」
女孩身上淡淡的清香味縈繞著他。
連翹背著書包,連連搖頭感嘆,「呀,真可惜,猜錯了,我沒有哦。」
每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李空山就會回眸笑著瞪她,「看我怎麼教訓你。」
連翹立即跑開,笑著認錯,「假的假的,我逗你呢。」
這樣的情景總在那間小屋上演,數不清有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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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醒醒……」
李空山在外面等了一整夜,坐在手術室外的涼椅上睡著了,是孟河率先把他叫醒的。
原來,剛剛的一切是個夢,在夢裡,他又一次回到連翹放學的午後,兩人在小屋裡打鬧,彼此陪伴著度過日日夜夜。
「現在情況怎麼樣?」
李空山站起來,看向病房。
「剛剛醫生說情況已穩定,可以進去。」
「好。」
李空山正要進去看看她,孟河把他拉住,「……哥,我知道你擔心,但你也得好好休息,你一宿沒睡了。」
「我知道,放心。」
李空山拍拍孟河的肩,輕輕走進去,仿佛沒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
但孟河看得出來,李空山的背影很沉重,就好像有數不清的擔子壓在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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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連翹已經醒來。
她見李空山進來了,看他幾眼,又默默把目光挪開。
李空山抽出凳子,在她旁邊坐下。
連翹不知道應該先說什麼,漫不經心盯著正前方的白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
李空山在凳子上靜靜坐著,垂下目光,陷入沉默,因她這句話,頓了下,重新看她。
「我不會允許。」
他已經沒了生命中重要的兩個人,他不允許再失去連翹。
連翹眼神躲閃,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李空山,對不起。」
連翹猶豫了很久,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這句話,是她最想對李空山說的。這聲對不起,她欠了很久。
她低下頭,心中充滿愧疚。
「……我當初一走了之,卻不知道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如果可以的話,她多想要小海和奶奶回來,這樣,現在的李空山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看起來那麼難過?
是不是就還能像以前一樣,無所畏懼,沒心沒肺地快樂著?
「沒關係。」
他將身子往前傾,兩手交叉合握,放在膝蓋上,「……堯堯,都過去了。」
連翹偏頭看他,眼裡充斥著難過和心疼,「是,那些事情是過去了,可我知道,你心裡的傷不會過去,那些傷還在,一直在。」
「沒有。」
李空山笑了,斬釘截鐵否認,瞬間變得很無所謂。
好似拼了命地要證明,自己真的沒事。
可是他越偽裝,越容易暴露。
連翹是看得懂他眼裡落寞的那個人。
她伸出手,這一次,是她主動握住李空山的手,堅決的,毅然決然的。
「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要怪我,就儘管怪我,怎樣報復我都行,我沒有怨言的李空山,當初是我自私地把你留在那裡,不管也不問……」
「……堯堯,跟你沒有關係,你也沒有錯。」
李空山嘆口氣,身子往後仰,整個人放鬆不少,只是看她的眼眸,一如從前炙熱,情深。
「你還不懂嗎?我會來找你,就說明我不怪你。堯堯,你從來都沒有做錯,你選擇走好自己的路,怎麼會是錯?你是自由的,永遠擁有為自己選擇未來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