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眉頭皺起,這金鎖樣式古怪,上面刻紋更非六國文字,正思索間,嬴政適時轉移話題:「仲父急信讓寡人前來,所為何事?」
呂不韋手上不停,解下腰間玉佩系在扶蘇衣襟上,聞言動作微滯,隨即笑道:「進府再說。」他抱著扶蘇轉身入府,邊走邊逗弄:「李斯那金子多俗氣,還是本侯的玉配得上我們小公主,是不是呀?」扶蘇被他逗得手舞足蹈,笑聲如銀鈴般清脆。
嬴政跟在後面,望著呂不韋抱著扶蘇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眉頭微蹙,思緒卻飄回兩月前。
那時,他剛剛滅掉魏國,楚國、燕國、齊國聞風震恐,三國自知難以獨抗強秦,竟不約而同地將主意打到了已被罷相的呂不韋身上,這位曾經執掌秦國大權數餘年的相邦,若能請去他國為相,或許能借其才智和威望,抗衡秦國鐵騎。
於是,三國使者紛紛潛入洛陽,暗中求見呂不韋,並許以高官厚祿,言辭懇切,呂不韋雖一一婉拒,可那些人卻賴在洛陽不走,甚至屢屢登門叨擾,此事很快傳入嬴政耳中。
嬴政心中冷笑,他比誰都清楚,呂不韋絕不會背叛秦國,可那些使者糾纏不休,宗室大臣亦頻頻上書,稱呂不韋恐生異心,嬴政雖不屑一顧,卻也煩不勝煩。
最終,他提筆寫了一封信給呂不韋,信中言辭冷峻,質問他「君何功於秦」,並命他即刻遷往蜀地。
這封信,他故意讓人散布出去,為的就是讓那三國使者死心。
可嬴政沒想到,呂不韋收到信後,竟立刻回信一封,只簡單寫道:「請大王親至洛陽一敘。」
嬴政沉吟良久,終究還是來了,他倒要看看,這位曾經的大秦相邦,他的仲父,究竟想說什麼。
此刻,呂不韋抱著扶蘇走在前面,笑聲爽朗,仿佛全然未將那封冷言冷語的信放在心上,嬴政盯著他的背影,心中隱隱生出一絲異樣。
呂不韋,到底在盤算什麼?
進了府邸,呂不韋揮手屏退左右,待屋內只剩他們三人,才緩緩開口。
「兩年之內連滅三國,其餘三國震恐。」呂不韋輕拍著懷中的扶蘇,語氣平靜,「你將我遣往蜀地,表面上是斥責,實則是想斷了他們的念想,免得他們再來煩擾我這把老骨頭。」
嬴政沉默不語。
呂不韋笑了笑,繼續道:「政兒,我親眼看著你降生,看著你從襁褓里的嬰孩長成如今威震天下的秦王。」他頓了頓,眼中浮現幾分欣慰,「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出色。」
見嬴政仍不答話,呂不韋輕嘆一聲,道:「你放心,我過幾日便啟程去蜀地,絕不讓你為難。」
嬴政這才抬眼看他,嗓音低沉:「仲父——」
呂不韋擺擺手,打斷了他,轉而笑道:「你和扶蘇難得來洛陽,不如在我府上住幾日再回咸陽?」
嬴政沉默片刻,終是點頭:「也好。」
呂不韋眼中笑意更深,低頭逗弄懷裡的扶蘇,神情慈愛。
三日後的清晨,嬴政的車駕準備啟程返回咸陽,臨行之際,呂不韋親自捧來一套裝幀考究的竹簡,沉聲道:「按照你的意思,全書都做了修訂,特別是機械篇,專門請墨家弟子重新編撰過,你帶回去,務必一觀。」
嬴政沉默地接過竹簡,指尖在光滑的簡面上停留了一瞬,他低頭看了眼懷中安睡的扶蘇,轉身登上馬車,厚重的車簾在他身後無聲垂下。
晨光中,呂不韋的身影立在階前,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嘴角不自覺地浮現一抹慈祥的笑意。
車駕緩緩駛離洛陽,可行至半途時,原本安靜的扶蘇突然嚎啕大哭,任憑乳母如何哄勸都止不住。
嬴政眉頭驟然緊鎖,心中莫名升起一絲不安,再聯想到這幾日呂不韋反常的態度,頓時面色一變,厲聲喝道:「趙殷!立刻折返呂府!」
然而終究遲了。
當車隊匆忙趕回時,呂不韋已飲下鴆酒,闔目長逝,案几上唯餘一封帛書,墨跡未乾。
「願大王以天下為重,勿以老臣為念。」
馬蹄聲急促如雷,碾碎了馳道上的寂靜,待嬴政衝進呂府時,府中已是一片縞素,呂不韋安靜地躺在榻上,面容平和,仿佛只是睡去。
扶蘇的哭聲突兀地刺破空氣,小手攥緊嬴政的衣襟,眼淚浸.濕玄色龍紋。
嬴政抱著扶蘇的手掌無意識收攏,眉頭皺的更緊。
呂不韋這幾日的笑,遞來《呂氏春秋》時枯瘦的手,那句「務必一觀」里微不可察的顫音...
而此刻,榻上的人面容平靜,唇角甚至噙著半分笑,仿佛只是小憩,案頭酒樽倒伏,一滴殘酒懸在邊緣,將落未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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