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心跳如鼓,自覺聽到了天大的事情。
有年邁的老言官顫顫巍巍出來,張口就駁斥。
「陛下,萬萬使不得,大皇子居長,乃是國本,因何周歲便封親王,遣出宮去。」
這道聖旨,不啻於直接剝奪了大皇子繼承大統的可能。
今日封為瑞親王出宮,他日若再想回到長信宮,也永遠只能是瑞親王。
這些老學究最注重體統,注重國本,至於大皇子的健康與否,他又能否健康長大,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要的是在一件件的「正統」里,逼迫皇帝低頭。
就如同景華琰同姜雲冉說那般,政治就是博弈。
作為博弈核心的那個可憐的孩子,根本不被人關心。
但景華琰是孩子的父親。
他的確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但此時此刻,他總要為自己的孩子,博出一條生機。
御花園之事究竟為何,景華琰已經調查清楚,的確有人趁勢動手,想要除掉景明宣,但這背後未嘗沒有周宜妃的放縱。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她若不放手一搏,如何能拿此事來動搖太后和皇帝?
周宜妃付出良多,捨棄一切,景華琰也不能眼看孩子夭折。
因此,景華琰今日並非同朝臣商議,他直接下的聖旨。
老學究說完話,朝堂安靜一片,無人敢多言。
景華琰依舊沒有動怒。
他垂眸看著老大人,淡淡開口:「我記得劉老大人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有孫輩多達二十七人。」
這個數據,真是清清楚楚。
劉老大人都已經要致仕了,他平日裡很少諫言,在朝堂上不聲不響。
就是這樣一位言官,景華琰都記得清清楚楚。
就連劉老大人剛生的小外孫女都算在其中,一人不少。
劉老大人面色一白,卻固執己見:「陛下!臣……」
景華琰擺了擺手,他忽然問:「朕只問你若你家中的孩兒,固守體統年少夭折,你還會堅持嗎?」
這話問得很重,重得老大人幾乎抬不起頭來。
景華琰嘆了口氣。
「朕知曉,此事不合規矩,也不合體統,但朕也是個父親。」
「做父親的,看著孩子整日裡病歪歪的,心裡別提多難過了,太醫院日日都要去看診,卻無法根治明宣的病情,朕真是急在眼中,痛在心裡。」
「此番決定,周宜妃自也同意,朕所求不多,唯願明宣健康長大,」景華琰嘆了口氣,「朕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不想再失去一個了。」
景華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還請諸位愛卿,全了朕這一片慈父心腸,可好?」
說到這裡,朝臣如何還敢諫言。
最終,朝臣們一口同聲:「臣等遵命。」
景華琰看著堂下那些滿朝文武,終於道:「有此等朝臣,是朕之幸,亦是國朝之幸。」
此事,就此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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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聽雪宮都很忙碌。
本來姜雲冉還要親自操持,卻被青黛她們緊張地勸說了回去。
最後只能坐在寢殿裡看摺子。
鶯歌端著釀酶飲子進來,見她正在忙,不由咋咋呼呼:「娘娘!不是請您靜養了?」
姜雲冉:「……」
姜雲冉無奈:「可我什麼事都沒有,因何要靜養?」
昨日的事錢院使都說得清楚,下午回到聽雪宮,趙庭芳也急匆匆趕來一談。
她可不放心旁人,定要親自診脈。
這一看,才徹底放心。
姜雲冉昨日會暈倒,不過是鳧水勞累,又同韓才人在水中搏鬥一番,上岸後一時間頭暈目眩,便昏了過去。
就如同錢院使說的那般,娘娘健康得很,一點事情都無。
不用吃藥,也不用醫治,醒來就萬事大吉。
而姜雲冉剛有孕一月,滑脈雖淺,但她其他的脈相強健有力,定是身體康健,大人孩子尚且健康,也不用過分擔憂。
一句話:好得很呢,不用太在意。
但是聽雪宮的眾人卻緊張得很。
昨日回來,硬生生按著她睡下,就連景華琰回來看她都不知道。
皇帝陛下來無影去無蹤,等到梁三泰來宣讀冊封詔書,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傍晚時分景華琰回來,兩人一起用過晚膳,本來皇帝陛下還想互訴衷腸,結果剛上任的姜貴妃就又困了。
景華琰看她眼睛都睜不開,也歇了詳談的心思,後面發生了什麼,姜雲冉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