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冉陪著他在天寒地凍的長信宮裡走了兩刻,走到腳都有些麻木了,才勸道:「陛下,前面就是聽雪宮,陛下今日何不在聽雪宮安置?」
景華琰回眸看她,笑了一下:「好。」
等兩人回到聽雪宮,姜雲冉立即用溫水洗手,又換了軟底的繡花鞋,這才覺得暖和起來。
兩人坐在南廂房的雅室里,景華琰一邊嗑瓜子,一邊同姜雲冉說話。
姜雲冉卻時不時往青紗帳另一側的北廂房看去。
從兩人回到聽雪宮,北廂房就忙碌不停,梁三泰領著十幾名小黃門,在北邊布置。
周夏晴也在,跟雪燕一起忙碌。
姜雲冉有些不解:「陛下,梁大伴在忙什麼?」
景華琰把剝好的話梅瓜子放到白瓷碗裡,拿起下一個剝。
這應該是他喜歡的放鬆方式。
「把北廂房布置一下,以後朕若過來,直接歇在北廂,省得你來回奔波。」
姜雲冉升為從五品美人,整個西配殿都是她的,皇帝招幸,她可以去丹若殿,皇帝也可以來聽雪宮。
之前事多繁忙,此事忘記,今日倒是讓景華琰想了起來。
姜雲冉頷首,她隱約瞧見對面在搬進搬出家具,無奈道:「陛下,何至於如此興師動眾?」
她自己的家具都是黃花梨的,難道還能辱沒陛下身份不成?
景華琰把剝好的一小碗瓜子推到她面前,點了一下:「朕要睡,自然要按朕的喜好來布置,你放心,不叫動你的書房。」
好吧,皇帝陛下還挺規矩的。
姜雲冉看著剝好的瓜子仁,臉上笑出甜甜的酒窩。
「多謝陛下。」
她用小銀勺吃著瓜子,見景華琰依舊眉頭緊鎖,才慢慢開口:「陛下,臣妾記得,朝陽大長公主剛遊歷回京。」
景華琰剝瓜子的手微微一頓,他抬眸看向姜雲冉,挑了一下眉。
「哦?」
姜雲冉勾唇淺笑,她的手指在瓜子碟里點了一下。
「臣妾有個想法,陛下姑且一聽。」
「愛妃請講。」
姜雲冉一字一頓道:「宗親自詡天潢貴胄,自詡是陛下的親人,即便獲罪,也能憑藉身份免除一死。」
「此番事端,陛下必不會問斬兩位王爺,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是大楚律給他們的豁免,也是景華琰顧念親情,網開一面。
但這些天潢貴胄們享福一輩子,如何能受得了窮困潦倒,如何能願意同普通百姓那般低人一等?
由奢入儉難。
這也是為何他們拼命鬧事的原因。
偏偏都是景華琰的親人長輩,捏著祖宗家法,讓他一時間竟施展不開。
雖然可用拖字訣處置,最遲明年春日都能一起定奪,但景華琰心煩。
姜雲冉頓了頓,才繼續說:「這位大長公主可是吾輩的典範,無論宗親還是女子,都以她為榜樣,若陛下有請,她必能出面,肅清歪風邪氣。」
宗親糾集威脅皇帝,可不是歪風邪氣?
隨著她的話,景華琰的眉頭慢慢鬆開,他有些驚喜,又有些說不出的暢快。
此刻,他看向姜雲冉,目光中有清晰的讚賞。
「愛妃怎麼想到此舉?真是神來之筆。」
姜雲冉歪了歪頭,難得顯露出三分得意來。
「因為我不用考慮陛下那麼多,」姜雲冉眨眨眼睛,「我只是個後宮嬪妃而已。」
「謙虛了,」景華琰大笑一聲,「愛妃可是朕的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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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大長公主是老王爺的長姐,也是景華琰的堂姑母,同樣與先祖皇帝一母同胞。
弘治十九年,拓跋氏來犯,大兵壓境,不過十日就攻入禮泉,當時朝陽大長公主年二十,主動請纓,為國效忠。
她與駙馬一起,率領十萬大軍親赴邊疆,同拓跋氏殊死鏖戰。
拓跋氏來勢洶洶,騎兵剽悍,朝陽大長公主和駙馬苦戰兩載,最終慘勝,艱難守護住了禮泉。
但最後一戰死傷慘重,公主和駙馬皆身受重傷,後駙馬重傷不治,為國捐軀。
朝陽大長公主意志頑強,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刻,頑強活了下來,只左臂留下了殘疾。
戰勝之後,朝廷當時就褒獎她,封其為朝陽大長公主,歲俸是正一品親王爵的兩倍有餘。
平息戰事之後,大長公主依舊帶兵駐守邊關,直到先祖皇帝駕崩,先帝繼位,後在天啟十四年,景華琰被立為太子之前致仕回京。
她的一生都是傳奇。
與其他宗親不同,大長公主功勳等身,輩分尊高,甚至她還是老王爺的親姐,這個身份地位無人能及。
她若出面訓斥老王爺,請求陛下以正視聽,秉公處置,所有宗親都只能忍氣吞聲。
除非,他們的功勳能比過大長公主。
姜雲冉看向景華琰:「陛下,一個人的地位和分量,是靠能力和付出換來的,只憑藉身份,什麼都沒有。」
「母親自幼教導我,要多學多看,憑藉自己的努力,一定能改換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