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知道這幾次吃的六安茶有什麼區別。
但景華琰嘴多刁。
他從小就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對這些爛熟於心。
姜雲冉自己又品了品,還是有些茫然。
她不喜歡自己有短板,有缺陷,這會讓她覺得恐慌。
「妾不知。」
姜雲冉面色不是很好,她低垂著眉眼,唇角都壓了下去。
「妾第一次吃這六安茶,根本不知它是好是壞。」
自御花園重逢,姜雲冉所有的面貌都在他面前展現過。
嬌柔,可憐,委屈,柔弱。
後來的狡黠,靈動,可愛,還有少見的乖張。
即便被欺負哭了,也從來不氣餒。
不像是此刻。
景華琰心中一動,他下意識地垂下頭,去探究她的眉眼。
「怎麼了?」景華琰心情又好了起來,「沒嘗過就沒嘗過,又不是天大的事情,如何要這般難過?」
姜雲冉扭著帕子,低聲道:「妾昨日還豪言壯語,說能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今日就折戟沉沙了。」
「誰會不難過呀。」
她說著,抬眸看向景華琰,眼尾一抹紅。
有點撒嬌,有點氣餒,倒是顯得有別於平日的可愛。
景華琰不由大笑一聲。
他伸手握住了姜雲冉的手,捏了一下。
「這有什麼,朕來教你便好。」
姜雲冉眼眸中流露出興奮來:「當真?」
見她重新精神起來,景華琰心情甚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姜雲冉目光灼灼看向他,「那陛下現在就來給妾講一講,可好?」
景華琰的目光從她臉上垂落,落到桌上那碗清亮的茶湯里。
他的目光一挪開,姜雲冉臉上那偽裝出來的興奮就淡了下去,她淡淡勾了勾唇角,湊過去把黃姑姑之事重複了一遍。
「你之前沒有?」景華琰聽罷,明面上淡然,只是問。
姜雲冉搖頭。
其實各宮都有定例,諸如有主位娘娘的宮殿,一月能有一斤左右的六安茶,但姜雲冉所住的聽雪宮沒有主位娘娘,按照之前選侍的份位,一月的六安茶最多能供給二兩。
也就是說,一季三月足六兩茶。
其實六兩也足夠了,因為並非只有六安茶,宮中有十二大貢茶,一季加起來足有兩三斤,聽雪宮人口少,一宮人都夠吃,甚至還能用來走禮。
問題就在給的不足。
姜雲冉思索片刻,道:「沒有,之前給的份例單子上有,但尚宮局送來沒有,我那時也不好去尋。」
姜雲冉頓了頓,才說:「除了六安茶,紫筍茶也少了五兩,十二種貢茶種,只給了碧螺春和鐵觀音,白茶、岩茶和大紅袍也都沒有。」
景華琰的面色沉了下來。
他淡淡道:「周家也太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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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雲冉心中一緊,此刻到底明白,他想要除去司務局的意志有多堅定。
她眨了一下眼睛,低頭品了一口茶,忽然開口:「陛下,妾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力。」
景華琰目光又重新落在她身上。
落日的餘暉鑽過窗棱的縫隙,一點點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攀爬。
她身量很高,比尋常的女子都要高挑一些,腰身纖細,雙腿修長,纖濃有度。
景華琰抱過她,知道她很輕巧,其實瘦的很。
這樣一個單薄的年輕女子,敢同他說「願效犬馬之力」。
勇氣可嘉。
卻也……心智堅定。
景華琰依舊看著她,片刻後倏然開口:「你想要什麼?」
姜雲冉只看著手裡的茶盞,不回答。
景華琰忽然笑了。
「你不敢說,朕替你說。」
「你想要的,同阮家有關,對否?」
姜雲冉心中一動,她眼睫輕顫,倏然抬起頭來。
景華琰看著她眼眸中的驚訝,手指在方几上輕輕敲擊,發出輕微的細碎聲響。
嘭,嘭。
那一下下,仿佛擊打在姜雲冉的心鼓上。
她跟阮家的一切,跟阮忠良的關係,景華琰或許有猜疑,卻絕對無法知曉真相。
阮忠良太狡猾,太謹慎,他不會露出端倪。
姜雲冉這數月觀察,細心探聽,她多少能感受到,景華琰此刻也在利用阮氏。
他並不是真的要讓阮忠良成為肱股之臣,成為元徽一朝的心腹重臣,他只是要借著他的手來達到目的。
目的達到了呢?
姜雲冉心中升起一片激昂。
久未達到的目的,似乎終於有了勝利的曙光。
但她卻不能表露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