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她的淚水便如珍珠滾落。
撲通一聲,女子跪倒在地,哽咽地道:「陛下救命。」
景華琰的衣著再明顯不過,這世上除了皇帝本人,無人再敢穿戴玄色公服配青雲皂靴,整個大楚,天下中萬民,只景華琰一人能服墨玄之色。
所以,對於女子一眼便認出皇帝身份,在場無人意外。
但「陛下救命」四個字,卻讓一直防備緊繃的梁三泰警惕陡升。
不過,對於梁三泰的緊張,景華琰似乎並不在意。
方才女子抬頭那一瞬,令景華琰倏然目光凝滯,一瞬不瞬落在跪地的女子身上。
那一眼,仿佛跨越了生死邊界,舊事浮現,佳人猶在。
真的很像。
景華琰沒有看清被帕子捂著的下半張臉,可光憑那一個眼神,卻讓他心中浮現出熾烈的憤懣。
事情脫離掌控的憤懣。
她還沒有兌現承諾,完成他們之前說好的約定,卻就那樣驟然而逝。
他不允許。
決不允許!
景華琰心中翻江倒海,從小到大,他最不喜歡被違背諾言。
他沒有開口,直接往前踏出一步,驚得梁三泰低聲勸阻:「陛下,危險!」
景華琰沒有理他,目光一直炯炯落在女子身上,他倏然開口:「抬起頭來。」
女子顫抖一下,片刻後,她才緩緩抬起頭,露出那張我見猶憐的芙蓉面。
就連一向沉穩的大太監梁三泰也忍不住抽了口氣。
第一眼,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那位娘娘。
然而……
這一次,景華琰看得非常認真,從她那雙漂亮的鳳眸,一直落到花瓣一樣的紅唇上。
不是她。
只有第一眼是相似的,再看一眼,卻全然不像。
景華琰記憶極好,哪怕已經過去數月,他依舊清晰無比記得佳人容顏。
這兩個人,絕不是同一人。
但與此同時,景華琰心中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怒火,也升起尖銳清晰的懷疑。
不知道為何,即便兩人面容並不相似,可氣質卻那樣相似。
好似是她。
又好似不是她。
景華琰生性冷漠薄情,自私多疑,對於不確定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耗費精力妄加揣測。
掌控之內的疑點,就好整以暇看好戲,掌控之外的疑點,全部處決,不留後患。
景華琰清晰知道,自己並非對逝去的寵妃動情,也並非愛之入骨,他之後做的一些列行為,都是為了鞏固皇權,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不會慶幸有這樣絕佳的藉口,卻不會放過到手的機會,包括讓阮含珍入宮,包括之後的一系列手段。
然而,當與曾經佳人熟悉的身影出現時,景華琰莫名升起一股喜悅。
若他對曾經的阮婕妤無半分好感,他不會放任她肆意而為。
此時此刻,年輕的皇帝陛下幾乎是五味雜陳。
憤怒有之、懷疑有之、喜悅有之、慶幸有之。
酸甜苦辣,不過一瞬。
真厲害。
他忽然意識到,那女人當真是厲害至極,這是第一次,他的情緒被這樣攪動。
生生死死,都牽動他的情緒。
景華琰呼了口氣,不過轉瞬之間,所有情緒盡數壓制。
此刻,他還是他。
他揮了一下手,讓護衛退下,眨眼間,梅林前只剩下三人。
景華琰面色如常,他閒庭信步,來到女子身前。
女子身形窈窕,肩膀單薄,她微微地垂著頭,露出纖長潔白的脖頸。
美麗不可方物。
見多了絕色佳人的景華琰都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名女子,是他所見的最美麗的那一個。
「朕給你機會,你如實招來。」
景華琰淡淡道。
女子依舊淚如珍珠,她微微仰著頭,露出沾滿淚水的睫毛,淚盈於睫,楚楚可憐。
誰會不心軟呢?
「回稟,回稟陛下,」女子重新彎下腰,鄭重給景華琰磕頭,「民女是剛入宮的繡娘,在織造局當差,方才,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