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汛要銀子,守城亦然。
哪裡都要歲銀支撐。
景華琰放下筷子,道:「愛卿們以為呢?」
姚相起身,躬身行禮:「陛下,韃靼雖有進犯之舉,然如忠義伯所言,韃靼去年冬日元氣大傷,根據探子來報,其族人少了兩成,他們原本人數就不足,在這種形勢之下是不可能攻破烏城戍邊衛的。」
「畢竟,烏城戍邊衛都是精兵良將,若打不過精兵銳減的草原游族,實在說不過去。」
他說話時,忠義伯沒有開口。
姚相繼續說:「陛下,依臣所見,烏城尚能抵禦半年,不用增加士兵糧草,待秋日豐收,韃靼緩解糧災後大抵不會再來犯。」
「兩江防汛才是最重要的,沿途的占城稻已經開始耕種,若是影響今歲豐收,就麻煩了。」
忠義伯適才開口:「姚相,烏城的百姓性命就不重要嗎?」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景華琰聲音冷淡:「兩位愛卿辛苦了,回去擬好奏疏,再來回稟。」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這位陛下同先帝的性格迥然不同,並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姚相慢慢躬身,拱手行禮:「是,臣告退。」
「彭逾,替朕送一送兩位愛卿。」
片刻間,金饌堂便只剩下帝妃兩人。
景華琰看向阮含璋:「你可看明白了?」
阮含璋其實還沒吃飽,但景華琰不再動筷子,她也便停住了。
聞言只是笑道:「臣妾不懂。」
景華琰也不懷疑,他站起身,對阮含璋伸出手。
兩手相握,阮含璋被景華琰牽著起身,順著陽光明媚的遊廊,一步步往知不足齋行去。
早晨的長信宮陽光晴好,鳥語花香,一隻喜鵲站在薔薇花叢上,正在歡快鳴叫。
景華琰的聲音在一片春風和煦里響起。
「黨爭不斷,弊政難消。」
第14章 你嘗嘗味道?
大楚延續至今日,已過一百八十個年景。
除去開國時候的百廢待興,曾經有過繁榮盛世,也有過低迷亂世,後來在景華琰的祖父時力挽狂瀾,把風雨飄搖的國朝重新扶正。
但大楚的年景太久了。
世家盤根錯節,文臣武將相互傾軋,朝中黨爭不斷,政令實行困難。
外面看似繁花似錦,可景華琰清晰明了的知道,那不過都是空中樓閣。
一旦暴風驟雨來臨,立即猶如雨打風吹去,盛世之象瞬間坍塌。
另一個,皇室和宗親人數龐大,掌管宮中往來的宮廷司務局為宗親把持,採買和出息數額巨大,已成國庫蠹蟲。
要想把這兩個頑疾挖去,必須要破釜沉舟,頂住風雨,才能抵達最終的勝利。
新政迫在眉睫。
這些,景華琰自然不可能同阮含璋明說,但如今宮中妃嬪,幾乎全為世家閨秀,只阮含璋好似是個意外。
今日在壽康宮的事情,景華琰自然清楚,她今日敢不給周宜妃和徐德妃面子,就說明她不想同任何一方牽連。
是個極好的人選。
不過,是否能得用,是否知道要如何行事,還得看阮含璋自己的選擇。
她如果願意成為這把刀,自然危機和榮華並存。
端看她敢不敢了。
此刻阮含璋安靜陪著他向前走,她垂眸看著前方被廊柱分割開來的菱狀光影,聲音溫柔而篤定。
「陛下,妾多年讀書,得名師教導,自然知道陛下所言。」
「不過妾也的確人微言輕,想要行事自然極為不易,不過,」阮含璋挺住腳步,抬起眼眸看向回望過來的景華琰,「不過,妾可以保證,只要陛下需要妾,妾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她需要讓自己變得重要,重要到即便改頭換面,景華琰也願意重新牽起她的手。
如今的局面,仿佛上蒼把多年的幸運全還給了她,讓她握住了唯一的機會。
時也命也。
年少時她跟母親被關在地窖里,她怨懟仇恨,飢餓痛苦,曾經哭著問母親:「娘,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當時母親抱著她,把手腕上的鮮血餵給她,聲音虛弱卻溫柔。
「阿冉,命運都是公平的。」
「今日它虧欠我們的,改日一定會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