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怎麼樣了?」
「就擦破點皮,非賴在醫院不肯走。莫sir說,他肯定是在演苦肉計,讓madam於多來幾次。」
「Madam於去了嗎?」
「聽說中午就去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有菜上桌,就像是餓了幾萬年,筷子在餐盤上空廝殺。
盛放面前擺了一盤白灼蝦,不需要和任何人搶著吃,這是大家給小孩的特殊待遇。他的小肉手專注地剝蝦殼,蘸一蘸醬汁,心滿意足地投餵自己。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就算是吃空氣都美味,更何況現在是和同僚們聚會!
話題轉到審訊進展。
O記那邊還在深挖,聽說程星朗下午去補了筆錄。這意味著,他正式得知了弟弟的消息。
「貨櫃漂洋過海,器官被拆得七零八落……」
「十八年啊,換我早就崩潰了。」
「他現在怎麼樣?」
「等會你們就見到了。」
祝晴筷子一頓:「你們也叫了他?」
話音未落,程星朗的身影出現。
盛放小朋友又迅速捕捉到他的身影,飛快地沖了過去。
他沾滿醬汁的小手油乎乎的,在即將按上程星朗的灰色毛衣時,突然急剎。
「嚇你的!」盛放歪著頭,一臉神氣。
程星朗彎腰抱起他:「好嚇人啊。」
他走到祝晴身邊,順手將盛放的餐具挪到旁邊,自然地落座。
「休息得好嗎?」程星朗問。
祝晴抬眸,撞進他的目光里,想起檔案里冰冷的結論。
十八年的執著,換來的卻是殘忍的答案。其實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所有人都明白,這樣的結局早已註定,他的弟弟凶多吉少,也許死在貨櫃,又或許是更戲劇性的兄弟正邪對立。
而現在,魏鋒的供詞最終證實是前者。
警方已經接納這份證詞,案件即將塵埃落定。
但程星朗呢?
他接受了嗎?
又或者,是在用理性壓抑情緒。
「你還好嗎?」
「真相還不完整。」他低聲道。
如果殘酷的結局無法改變,那麼至少,他要還原全部的過程。
每個細節,每一分鐘,弟弟最後經歷的一切。
桌上突然爆發出一聲聲調侃。
「怎麼連只龍蝦都沒有?太敷衍了吧。」
「急什麼?等結案慶功,翁sir來了再說。」
「避風塘炒龍蝦、清蒸大龍蝦、龍蝦刺身……到時候一定點他個十隻八隻,翁sir買單!」
程星朗笑著加入話題:「翁sir快跑。」
「跑也沒用!」
「我們知道他家住淺水灣——」
爽朗笑聲迴蕩在夜晚的大排檔。
盛放盯著變得遙遠的白灼蝦餐碟和晴仔,小腦袋轉來轉去:「為什麼我坐這裡了?」
第109章 「小雨、小雨……」
盛放小朋友這才發現自己被程醫生擠走。
他坐在邊邊,小短手既夠不著白灼蝦,又夠不著晴仔。
盛放要搶地盤,重新擠回兩人中間,圓滾滾的腦袋頂開程星朗,皺著小臉哼哼唧唧。
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程星朗戳了戳他氣鼓鼓的臉頰:「『哼哼』什麼,是小豬嗎?」
大排檔里響起一陣陣笑聲。
玻璃啤酒瓶碰撞出清脆聲響,同事們起鬨讓老闆多上幾打啤酒,這樣難得的放鬆時刻,連日來的緊繃神經終於舒展開來。
散場時,徐家樂帶著幾分微醺,搭著程星朗的肩膀打趣:「得罪人家舅舅可沒好處啊!」
不遠處,祝晴望著月光下那道修長的身影。
程星朗微微俯身與徐家樂交談,嘴角掛著散漫的笑意。這讓她想起楊教授所說的,他表現得太正常了,這樣的正常究竟是因為極致的克制,還是內心真正的強大?
在大排檔門口,大家道別,同路的搭一輛計程車。明天還能再休息一天,前些日子,每一分鐘都要掰開兩半用,日夜顛倒連軸轉都是常態,步履從未停歇。如今突然能好好休息,居然還有些不習慣,一個個念叨著都不知道該玩些什麼。
豪仔比了個撥電話的手勢,嚷嚷著:「翁sir,有人不習慣放假,快call他回去加班。」
「喂喂喂喂——」
「不許告密!」
笑鬧聲隨著風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