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以躺平的姿勢,三個孩子的對話卻像是在開重大會議。
放放突然坐起身,掄起肉乎乎的小胳膊。
「這是什麼意思?」小椰絲不解道。
紀老師也忍不住停下腳步,盛放小朋友又學來什麼新招式了?
「這是『棒』。」放放另一隻手煞有介事地扶住短胳膊。
「我要——」盛放一字一頓,「棒打鴛鴦!」
「噗嗤。」
紀老師笑出聲。
如今不管從盛家小少爺口中聽到多麼高深的詞,她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金寶和椰絲聽得目不轉睛,同時伸出他們的短短胳膊。
棒打鴛鴦這麼好玩,下次可以帶他們一起嗎?
……
下午兩點整,鑑證科剛出的檢驗報告被重重地拍在審訊桌上。
數據清晰顯示,勒死周永勝的鋼絲繩與戲院舞台幕布使用的鋼絲材料完全吻合。
「阿sir,我真的沒有殺人!」何立仁雙手撐在審訊桌上,身體前傾,「那天……那天我在戲院看見周永勝來買票,一眼就認出他了。我躲在遠處觀察,以為十幾年過去,他肯定認不出。」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
「可電影還沒開場,他去完洗手間經過我身邊時,突然停下腳步。原來他一直記得霞光戲院,還記得十幾年前被迫來參加宣傳活動的事。他說來的時候還在想,不知道當年那個帶位員還在不在。」
昨天,何立仁在審訊室里始終保持著沉默,任憑警員如何盤問,都只是垂著頭不吭聲。
而今天,當不利於他的證據擺在眼前,他終於不再鎮定。何立仁坐立不安,解釋著案發當天的經過,生怕遺漏任何可能證明自己清白的細節。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怎麼可能只因為十幾年前的事情,就殺了他?」
「阿sir,我真的是冤枉的。」
「所以他也認出你了。」黎叔冷冷打斷,「周永勝對你說說——『你混得更差了』,就是這句話,讓你回想起十幾年前屈辱的回憶。是不是?」
「你比誰都清楚電影院的出入口,清楚其他員工當時都在偷懶,肯定不會堅守崗位,更知道這間破舊戲院連個監控都沒有。」
「十幾年前《港島風雲》的首映禮,那部電影完全與周永勝無關,他只是一個受邀參加活動的嘉賓而已,年代久遠,只要沒人提起,就神不知鬼不覺……」
「周永勝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一點都沒變。你氣不過,從道具間裡翻出用剩的鋼絲繩,偷偷摸進放映廳,就這樣——」黎叔站起來,做了個勒緊的動作,「就這樣結束了他的性命,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殺人!」何立仁的吼聲帶著顫抖。
他身上的襯衫被汗水沾濕,滿頭大汗,在刺目燈光的之下顯得油亮狼狽。
「那天我確實進去過。報紙上不是說『殉情』了嗎?我就是……就是想看看怎麼回事。」
何經理說,他後來再回想,周永勝實在是太狂妄了。
「如果報紙登的「假死」是真的,他就不怕我揭穿他嗎?」何立仁苦笑一聲,「可能在大導演眼裡,我這種小人物根本不值一提吧。就算我去揭穿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十幾年前是這樣,十幾年後還是一樣,他打心眼裡看不起我。」
何立仁做了個深呼吸。
「我推開門進去,正好電影熒幕上一道強烈的光打在周永勝的臉上。」
「他閉著眼睛,那個姿勢,絕對不可能是睡著了,我嚇得轉身就跑。」
「後來聽你們說,是鋼絲繩勒死的,我才想起來道具房有這東西。」
「我進道具房看過,碰了鋼絲繩。當時,我不知道還剩多少,有沒有被人拿走。但想著我碰過,可能會留下指紋,就、就全清理了。」
「阿sir!不關我的事,道具房的門平時從來不鎖的,誰都能進去啊!」
何立仁抓住桌沿:「我會清理道具房和海報,就是因為害怕——我怕你們像現在這樣,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隔壁觀察間內,幾個警員盯著何經理臉上忐忑驚惶的表情。
「憑這些證據夠起訴他嗎?」
「殺人動機、人證、物證……但都是間接證據……」
正當他們討論時,走廊上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與喧譁聲。
「顧旎曼在樓下被記者堵住了。」
「這些狗仔,鼻子怎麼這麼靈?真是什麼都能查到!」
不僅重案B組的警員,連其他部門的同事也紛紛擠在窗邊,探頭望向樓下的騷動。
「顧旎曼?真的是顧旎曼小姐嗎?」
「能解釋一下你臉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嗎?可不可以摘下墨鏡讓我們看一看?」
「這十年你都躲在哪裡?十年前那場殉情案,你們當時是怎麼計劃的?聽說那時候周導有妻有子,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