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盛放正踮著腳尖收拾茶几上散落的報紙。
他的小手肉乎乎,但出奇靈活,捏著報紙的邊角一絲不苟地對準,像個小報童。
萍姨湊到盛佩蓉耳邊輕聲細語,說這都是祝晴幾個月以來言傳身教的結果。這個小不點的自理能力簡直令人驚嘆,不僅會自己整理書包,連疊衣服都有模有樣。每當萍姨把洗乾淨晾曬好的衣物收進來,就能看見小不點端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地把每件衣服疊得方方正正,然後邁著小碎步跑進房間,把它們分門別類地放好。
「少爺仔現在可懂事了。」萍姨笑著感嘆,「感覺幾個月前,他還躺在半山的兒童房裡打滾耍賴,連吃飯都要瑪麗莎餵。現在變了個人……有時候我都恍惚。」
盛佩蓉總是通過萍姨的隻言片語,在腦海中描繪著女兒和小弟相依為命的畫面。
她*想像著兩個孩子像兩株幼苗,在狂風暴雨中緊緊依偎,互相扶持著走到今天。萍姨總說,現在她醒了,這對舅甥總算有了依靠。這句話讓盛佩蓉暗下決心,一定要儘快康復,成為他們堅實的後盾。
一張康複評估報告被輕輕放在她面前。
「訓練強度太大了。」祝晴皺著眉頭提醒,「醫生說康復要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
盛佩蓉點頭笑道:「知道了。」
「大姐騙人。」放放突然奶聲奶氣地揭穿,「等明天你上班,她肯定又要偷偷加練!」
這位小弟簡直是個小機靈鬼,他知道得太多了,什麼都瞞不過他。
「不會的。」盛佩蓉信誓旦旦地保證,「媽媽會好好休息。」
一邊是比她還要拼命的母親,一邊是拍著胸脯表示一定會嚴格監督的小舅舅,祝晴覺得他們姐弟倆,誰都不比誰踏實可靠。
但此時此刻,時間緊迫,她必須趕去現場。
「有個緊急案子,我得先走了。」祝晴晃了晃車鑰匙,轉向盛放,「你呢?」
盛佩蓉雖然早就知道女兒的工作性質,但親眼見到她接到一個電話就要匆匆離去的樣子,還是第一次。祝晴轉身的姿勢利落幹練,說話時已經走到門口,每個動作都堪稱高效。
「我不想回家獨守空房。」放放擺擺小手。
祝晴快速向萍姨交代著:「書包在沙發上,明早麻煩萍姨叫輛計程車,送他去幼稚園。」
「媽媽,我先走了。」
最初喊出「媽媽」這兩個字時,祝晴的耳尖都紅透。但漸漸地,這個遲到了二十年的稱呼變得越來越順口。每一聲呼喚都帶著溫度,讓她的腳步都不自覺地輕快起來。
「去吧,注意安全。」
祝晴眯起眼睛。
這句叮囑並不是來自母親,而是那個小大人似的舅舅。
盛佩蓉失笑,小弟已經先她一步,送可可到門口。
他探出半個身子:「明天見。」
不是說好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嗎?
可外甥女臨走前丟下的最後一句話,卻讓崽崽心寒。
「盛放,從今天起你只能在周末看電視。」
「啪嗒」一聲,崽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為什麼啊!」
盛放的小奶音撕心裂肺,而祝晴的身影則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放放傷感地平躺在地上,短手短腳攤成一個大字。
「大姐,看看你女兒!」
這會兒可可不在,盛佩蓉便一本正經地站在小弟這一邊:「我一定好好說她。」
萍姨在後面笑得直不起腰:「少爺仔,誰讓你亂用『獨守空房』這種詞啊。」
天知道小不點又是從哪部電視劇里學來的台詞。
他的外甥女警告多次之後,終於狠心收了他的遙控器。
放放仰天長嘆。
他的小臉上寫滿生無可戀:「獨守空房不是一個人守著空空房間嗎?」
為什麼不能說呢?
他們家晴仔,真是越來越難懂!
……
晚上七點五十分,霞光戲院門口。
斑駁破舊的霓虹燈在夜色中忽明忽暗,警戒線已經拉起,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幾個路過的行人停下腳步,探頭張望,低聲議論著。
「怎麼這麼多警察?出什麼事了?」
「這家老戲院不是早就說要倒閉了嗎?連海報都褪色成那樣了,居然還在營業。」
祝晴抬手將警員證掛在胸前,掀起警戒線,快步向放映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