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不再理會祝晴,只是身體往後靠在長椅的靠背上,輕輕哼著歌。
「月光光……照地堂……蝦仔你乖乖瞓落床。」
不再沉默的天鵝觀察者,那位見證人——會是她嗎?
是她知道林汀潮已經遇害,所以說出「已經不會受苦」這樣的話嗎?
他們折返護士台,護士長查過記錄後明確地表示:「整整二十二年零六個月,這位女士從來沒有離開過明德精神康復中心,一天都沒有。」
「最早時,潘女士的父親和丈夫會結伴來探望她。」
「自她父親離世後,再也沒有人來過,她先生每年定期結算費用。」
「女兒?為了保護孩子,家人們應該也不會提起這裡住著她的母親吧……」
「Madam,其實不用太在意病人說了些什麼,他們生病了,說話顛三倒四,不值得深究。」
有關於林汀潮案子的線索突然中斷。
而程醫生此行還帶著另一個目的。
他的目光緩緩掠過平靜的湖面、整潔的走廊,以及緊閉的病房門……用視線丈量著西貢專科療養院的每一個角落,偶爾,程星朗會停下腳步,確認著什麼。
祝晴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破天荒地沒有出聲催促。
因為她知道,曾經的案子對程醫生而言意味著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星朗終於收回目光:「走吧。」
「走吧。」祝晴點頭。
他們的身影逐漸遠去。
而林汀潮的母親仍在長椅上輕輕哼著那首古老的搖籃曲。
「月光光……照地堂……蝦仔你乖乖瞓落床。」
……
重案B組從未停止過追查的步伐,每一個線索都被反覆推敲。
當祝晴匆匆趕回警署時,同事們已經在會議室里舖開所有資料。
檔案頁面攤開,榮子美和她母親的照片被貼在白板上。
「榮子美的母親陳玉蘭,以前在瑪麗醫院做護士,丈夫是外科醫生。她原本在婦產科工作,二十五年前,她的女兒剛出生,正值醫院改制,工作強度劇增,她被迫調到了清閒崗位。」
「但即便調崗,她丈夫還是不滿意。他想要一個聽話的『醫生太太』,而不是一個持續值夜班的『護士太太』。據瑪麗醫院的老同事回憶,她丈夫給陳玉蘭下了最後通牒,要麼辭職,要麼離婚。所有人都以為她會選擇前者,但是沒想到……」
「陳玉蘭選擇離婚,獨自撫養女兒。但單親媽媽的日子不好過,她的身體每況愈下,最終丟了工作,辛苦拉扯女兒……至於榮子美,長大後沒有固定收入,到處打零工,後來在超市找到工作,又因為得罪經理被辭退……母女倆的生活一直捉襟見肘。」
由於陳玉蘭的護士背景,警方一度懷疑斷趾的精準切割與她有關。但此刻擺在桌上的病歷,澆滅這個可能性。
「一個月前中風。」梁sir的筆尖划過病曆日期,「林汀潮斷趾是在她中風之後,當時她連勺子都握不住,怎麼可能拿手術刀?」
「她前夫?資料上顯示她前夫是瑪麗醫院的外科醫生吧?」
「他早就已經移民,十幾年都沒有回國了。」
「那榮子美呢?」
「在醫院長大的孩子,確實可能熟悉醫療器械,但直接切趾?太牽強了。」
討論逐漸升溫。
在這起案件里,榮子美扮演的到底是什麼角色?
「鄺小燕嫉妒林汀潮,那麼榮子美呢?」
「會不會就像鄺小燕說的,她嫉妒這個冒牌貨?如果她早就知道鄺小燕頂替了林汀潮的身份,那麼她設計這一切,就是為了揭穿這場騙局?」
「或者她偶然遇見真正的林汀潮,她知道只有通過傷害林汀潮並報警,才能迫使警方深入調查。這是撕碎鄺小燕假面具的唯一方式。」
「但是榮子美半年前就在長沙灣警署報過警。如果真是布局,從這麼早就開始了?就憑她?看起來不像。」
「你就不許老實人扮豬吃老虎?最不起眼的人,往往能給人最致命的一擊。」
爭論聲在會議室里迴蕩。
眾人的心情都無比焦灼。他們深知,一定還有某個關鍵線索被遺漏,只要找到這個線索,就可以將所有散亂的枝節拼湊串聯在一起。
但是突破口究竟在哪裡?
就在這時,林維宗夫婦在律師的陪同下來到重案組辦公室辦理保釋手續。
「因健康原因,批准保釋,但需上交所有旅行證件,並定期向警署報到。」
簽署完文件以後,林維宗站在莫振邦面前,神色悲憤。
「你說她不是我們的女兒?這簡直荒謬,她和汀潮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談吐、和父母撒嬌的樣子,都沒有任何變化,怎麼可能是冒牌貨?」
「警官,你們到底有沒有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