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祝晴回憶榮子美口中鄺小燕的原話,「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出身。」
鄺小燕要徹底脫胎換骨,直到真正成為林汀潮的那一天。
舞蹈中心的隔音不好,祝晴拿著手提電話下樓,向莫振邦匯報。
「莫sir,如果兩個人本來就有六七分像,通過整容調整……」祝晴緩緩道,「這就是她去東南亞的原因?推遲半年入學,恰好夠完成整形和恢復。」
至於取代,發生在什麼時候?
骨髓配型手術時,醫生必定會嚴格核對身份,也就是說,真正的林汀潮確實完成了手術。那封術後感謝信,也確實是她在病床上親筆寫的。
按照她對聶醫生的承諾,本該在出院後身體恢復時送上錦旗。但真正的林汀潮沒能兌現這個承諾——也許正是因為那時,她已經被替換。
電話那頭傳來莫振邦的質疑:「可她還在跳舞。」
祝晴想起下樓前,她站在一間舞蹈教室門口。
當時林汀潮已經回到練功房,一個小女孩格外黏她,在孩子母親歉意的笑容中,她牽著小朋友,示範旋轉動作,舞步就像是羽毛一般輕盈。夕陽透過玻璃窗,將她的側臉與牆上舊海報重疊。一個是現在的舞蹈老師,一個是曾經的站在領獎台上的天才少女。
「教小孩而已,需要拿出全部功力嗎?」祝晴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當年的天才,如今還是天才嗎?」
漫長的沉默後,莫振邦拋出致命問題——
「父母呢?女兒被調包,父母會察覺不到?」
祝晴驀地僵住。
她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祝晴自小孤身一人,即便如今有了母親,那份親情對她而言也不過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她從來沒有真切體會過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僅憑想像,終究有所疏漏。
她竟遺漏了如此關鍵的一環。
是啊,要怎樣瞞天過海到連至親都被蒙在鼓裡?
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才能騙過最親近的父母?
……
一節課終於結束,放放小朋友餓到小肚子「咕嚕嚕」地叫。
外甥女明顯心虛,牽著舅舅肉乎乎的小手,直接走進麥記。
「要大份薯條,番茄醬要多多的。」
「還要漢堡、雞塊……現在兒童套餐還送玩具嗎?」
盛放抬高下巴,把小臉轉到一邊。
哼,當他是什麼只知道吃的小孩嗎?
事實證明,放放是不好打發的。
即便幾分鐘後坐在車裡,左右開弓往嘴裡塞著脆脆薯條,小不點的表情依然酷到不行。
單獨包裝的番茄醬很快見底,小少爺拍了拍駕駛座的頭枕,用眼神示意。
「知道——」外甥女拖長聲調,殷勤地答應。
盛放從沒見過外甥女這副模樣。
可見她這次有多、過、分!
后座傳來「咔嚓咔嚓」的脆響,崽崽吃得陶醉。
祝晴趁機湊過去,好言相勸:「拜託拜託,我錯了。」
盛放鼓著塞滿食物的腮幫子,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外甥女。
這台詞分明是學他的,但語氣不對,呈現的效果也是天差地別。是誰教外甥女這樣撒嬌的?應該眨巴眨巴眼睛,小手捧心才對啊!
「你上次還說做警察要勇於犧牲。」祝晴回頭,「演兒子都願意,跳舞不可以嗎?」
祝晴幫他回憶了一下不久前演兒子的經歷。
「是有這麼回事……」盛家小少爺的臉皺成一團,「但是——」
「沒有但是,不要找藉口。」祝晴正色道,「記住,你是一名警察。」
放放聽得一愣一愣的。
剛才還在道歉呢,怎麼說著說著反倒理直氣壯啦?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武俠片裡的少年劍客和大俠都是這樣說的。
「算了。」崽崽小人有大量地擺擺手,「原諒你。」
下車時,放放主動把小手塞進祝晴掌心。
這是沾滿薯條油漬和漢堡醬的小肉手……亮晶晶的。
祝晴的手臂瞬間僵硬,終究還是沒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