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就在那天她出了康恩醫療中心,意外碰上許明遠。」
「許明遠兒時住在姑媽家,家隔壁的鄰居是特殊學校的老師,懂得手語,所以他可以用手語和宋思嘉溝通。」
祝晴記錄著:「宋思嘉開始接受許明遠的治療,是什麼時候的事?」
「十天前。」
也就是,在游敏敏死後不久。
「宋思嘉告訴手語翻譯,許明遠是她見過最好的醫生。他非常有耐心,願意設身處地站在患者這一邊,為患者著想。」
「她果然不願意指認他。」
「如果宋思嘉不願意作證,我們就告不了他。」
「其他四名死者已經永遠無法開口,療愈會那名財務只能證明他非法獲取患者資料,但他的罪名應該是教唆自殺。」
「怎麼辦?現在還有什麼辦法?」
刑事偵查組的辦公室里,大家安靜下來。
喧囂過後的寧靜,讓人身心俱疲。
只是這樣而已嗎?
大家做好打這一場硬仗的準備,卻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救下原本要自殺的宋思嘉。」梁奇凱說,「至少,我們做到了。」
……
祝晴到家時,又是深夜。
其實重案B組的警員們,沒一個是願意回家的。即便找到宋思嘉,但證據鏈的斷裂,讓案件再次陷入僵局,背負著這樣的無力感,誰都不肯收工,只希望再堅持一下,再想想辦法。
也許還有線索,藏在厚重的案卷里,也許某一個細節,被他們疏忽遺漏。
是莫振邦趕大家回去的。
查案固然重要,但人不能垮,莫sir勒令所有警員,不許在警署過夜。這樣的體恤,大家都能感受到,但是老實聽令是不可能的,就算回家,也得帶上厚厚的檔案,關上臥室的房門繼續熬。
療愈會的名單攤在祝晴的書桌上。
名字密密麻麻,大部分用藍筆和黑筆做了記號,一共四百七十名女性會員,原本有十九位聯繫不上,如今划去了宋思嘉。
還剩十八位。
祝晴按照日期,將剩下的名單重新分類。
療愈會創立已經三年,九三年和九四年入會的會員,會不會有些已經不在人世?
有沒有可能,並不只有四位受害者?
如果仍在案件塵封著,那麼挖出塵封的悲劇,也許能找到給許明遠定罪的證據。
桌邊的檯燈始終亮著。
房門雖緊閉,底下縫隙里卻傳來微弱的光亮。
萍姨有起夜的習慣,注意到她還沒休息,站在門外心疼地嘆息。
感覺又像是回到幾十年前,當時盛佩蓉還年輕,也是這樣拼命,祝晴和她母親一樣,不管做什麼,一定要竭盡所能。
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是萍姨敲了敲門。
進來時,她手裡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
「這麼晚還不睡嗎?」萍姨將玻璃杯放在桌角。
「快了。」祝晴低頭,視線仍停留在檔案上,「再核對幾份名單。」
萍姨知道多說無用,在心底盤算著明天的菜譜。
得變著花樣地煲滋補靚湯,每日不重樣,好好給孩子補一補。
萍姨將祝晴的房門帶上。
她調整檯燈角度,昏黃光線落在案卷上,照亮每一個字。
祝晴知道,今晚亮著的,並不僅有這一盞燈。
重案B組的每一名探員,都還沒有休息。
大家將翻開舊案卷,對照從許明遠診所搜來的診療記錄,與療愈會名單交叉比對。
他們同心協力,務求找到名單暫時失聯的會員,在確認她們的安全後,劃掉檔案上的名字。
確認一個,排除一個。
祝晴合上最後一份檔案,將玻璃杯里溫熱的牛奶喝完,起身去廚房,放進水池沖洗。
兒童房的門沒有關緊,大概在臨睡前,放放還想密切留意外甥女回家的動靜,讓萍姨虛掩著房門。
祝晴朝里看,發現放放小朋友又踢了被子。
她進了屋。
寶寶睡覺喜歡窩成一團,小腦袋沒有挨著枕頭,這枕頭被睡夢中的他抱在懷裡。
她早就說過,給放放買一個毛絨公仔,讓他抱著睡覺,小不點每次都板著臉說這樣一點都不酷,轉頭自己卻把枕頭當成玩具熊。
祝晴俯身替他掖好被角,正想離開,卻聽見他含糊的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