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案子真的要結束了。
桌角的鬧鐘,指向凌晨一點。
祝晴突然想,躺在病床上沉睡著的人,能感知得到晝夜更替嗎?那本墨綠色的筆記本,被盛佩蓉摩挲得泛了白,記錄著她日復一日的等待。
最初,祝晴只是按流程辦事。
但現在,再也不能將它當成一個尋常的案子了。
一陣窸窣的動靜傳來。
小人兒翻了個身,在睡夢中撓了撓臉,收回手時,白嫩嫩的臉頰上多了個蚊子包。
老式鐵窗的紗網破了洞,夏夜蚊蟲又多,祝晴拉了拉窗戶,關得嚴實一些。
晚上在C房時,翁督察說,盛家的幫傭走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那*個菲傭瑪麗莎,說什麼都不願意再留下,生怕自己要成為下一個在半山豪宅被發現的屍體。
陳潮聲死了,盛佩珊被捕,媒體爭相報導這個大新聞。正規些的電視台,採訪車停在盛家門口說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而那些無良狗仔,就只差裝作送水工闖進別墅大門了。
日光燈晃眼。
祝晴才發現,這樣刺眼的光線,根本不會影響小孩的睡眠。這並不是困擾,相反,更讓他有安全感。
祝晴開始好奇。
她小時候躺在陌生的環境,也會怕黑嗎?
本來以為不會的。
從小到大,她什麼都不怕。
但再回想,原來勇氣不是與生俱來,在福利院那些日日夜夜,她也試過瑟縮在角落,尋找微弱的光源。
只是隨著時間流逝,祝晴遺忘了那些無助的時刻。
老式風扇依舊吃力地轉動著,吹出來的風都帶著熱氣。
孩子的呼吸聲愈發綿長。
她搖搖頭,炎熱的天,這隻小火爐居然還是睡得很香。
……
盛放在很硬很硬的床上醒來,被硌得小胳膊小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清晨的陽光落在臉上,燙得他睜不開眼睛。
崽崽像只小包子,軟乎乎伸了個懶腰,從下鋪鐵架床滑下來。
昨晚盛放對於前途未卜還只是有些忐忑,到了今天,模糊的不安感更加清晰了。
他要去哪兒呢?
祝晴看著孩子耷拉著腦袋的樣子,以為只是還沒睡醒。
她三兩下收拾好東西,離開時將房門上鎖,提醒道:「快點。」
小不點落在後頭。
祝晴半晌之後才想起自己的腳步又太快了些,回過頭。
應該是這兩天,律師樓會重新安排宣讀遺囑的時間。
香江各大報社的記者們早就已經架好長槍短炮,等著拍下這位百億繼承人的表情。卻沒人知道,此時他走在烈日下,小臉懵懵的,就只是一個最普通的、迷了路的小孩。
祝晴望著他蔫頭耷腦的樣子,昨晚夢境中的原劇情再次浮現在腦海里。
原小說里,她是個為原男主擋刀的炮灰女配,在之前劇情幾乎沒有鋪墊的情況下,死後莫名成了他的白月光,作為推動情節發展的工具。
在她下場後,原男主和原女主的感情線逐漸明朗。本來原男主對開朗如小太陽的原女主並不來電,誰知道一個案子,意外讓他們的交集變深。
那是不久後的「雨夜紅衣連環殺人案」,在那場慘劇中,原女主不幸失去所有親人,自己也身受重傷,造成巨大的心理創傷,險些永遠告別警隊。
這位原女主,就是曾詠珊。
一場悲劇,將兩位主角的命運緊緊纏繞。
原男主陪著她走出陰影,用二十年的時間治癒她心底的傷痕……
直到二十年後,他們再度聯手,偵破一宗震驚全香江的高智商犯罪案件。
那個罪犯——
在他死後,警方回溯他的人生經歷。
年幼時父母雙亡,二姐因故意殺人罪鋃鐺入獄,大姐在病床上耗盡最後一絲生機。
他獨自繼承百億身家,卻無人監護。社會福利署、私立學校、畸形的寄養家庭……所有人都圍著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打轉,他們表面上噓寒問暖,背地裡卻貪婪地盤算能從監護權中撈到多少好處。在這個過程中,由始至終的犧牲品,就只有他一個人。
反派的人生不知道是在哪一個環節崩壞扭曲的。
總之最終他成為那個教科書級別的犯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