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因為,他並不知道盛老爺子還有個早逝的小外孫女。
「老爺做的決定,沒有人能改變。」崔管家嘆了一口氣,「那場大火後,他連一場體面的葬禮都沒有給小千金辦,大小姐抱著空骨灰罈,在雨里站了一夜。」
盛家這起案子,牽扯出太多過往的恩怨糾葛。
祝晴沒有忘記這一趟的目的:「白骨案發生後,陳先生有沒有異常舉動?」
「二姑爺?」崔管家一臉詫異,「這些天,盛家上下都靠他一個人撐著。說來也奇怪,他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
「老爺走後,他經常工作到凌晨。」崔管家壓低聲音,「昨晚我親眼看見他開了一瓶酒,自己一個人坐在後院喝到深夜。」
「他向來體貼二小姐,喝多了怕驚擾她休息,就在書房將就一夜。」
「今天還沒見他出門……」
「帶路。」莫振邦冷硬地打斷。
「這邊請。」崔管家欠身引路,腳步聲沉悶。
走廊轉角處傳來清脆的小碎步聲音時,祝晴立馬知道,是盛家小少爺的動靜。
少爺仔一如既往,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個急剎,在書房外將她堵住。
「你給我申請良好市民獎了嗎?」
孩子的思路太跳躍,祝晴等他話音落下,才想起上午應付的玩笑話。
她隨口一提,三歲小孩當了真。
「……」祝晴抿嘴,「儘快。」
「篤篤」兩聲,崔管家側身站在書房的雕花木門外:「二姑爺。」
祝晴:「書房現在是陳先生在用?」
「二樓也有書房,本來二姑爺在那裡辦公。老爺不在之後,他就搬到這邊了。」
莫振邦頷首,下巴朝著書房揚了一下:「是不是出去了?」
「應該沒有。」崔管家說,「早上沒人看見二姑爺出門。」
他再次敲門,力度重了些:「二姑爺,重案組的阿sir和madam到了。」
盛家小少爺鍥而不捨地審問:「頒獎禮是不是在半島酒店頂樓的旋轉x餐廳?」
「不是。」祝晴說,「在油麻地街頭的翠婆涼茶鋪。」
「好市民勳章還是獎盃?」
「是涼茶鋪冬瓜。」
盛放皺起包子似的小臉,微微偏頭,表示懷疑。
崔管家的手搭在門把手上,再次敲門確認後,手掌往下壓,怔愣道:「門沒鎖。」
「二姑爺……」他輕輕推開門,把聲音放低,「你是在睡覺還是——」
恰好女傭用托盤給兩位警官上茶。
房門敞開,「咚」一聲重響,她手中的茶盤轟然墜地,杯盞落地,鋒利的碎片四漸。
面對著書房大門的,是一台電腦。
電腦上停留在文檔頁面。
非常大的「對不起」三個字,字體被調成刺目的血紅色,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眾人的視線順著屏幕往下。
陳潮聲癱坐在真皮轉椅上,脖頸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側,電腦屏幕散著慘白光芒,儼然是畏罪自殺的場面。
「啊——」女傭尖叫聲劃破別墅。
盛放正要轉頭,被一隻手掌強硬地固定。
祝晴單手將小小的捲毛糰子按進懷裡,另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
「閉眼。」她的聲音依舊冷淡,「除非你想做噩夢。」
向來趾高氣昂的小霸王忘記掙扎,睫毛在祝晴的手心輕顫。
書房門口,空氣凝滯得近乎窒息。
這個總是裝成小大人的孩子——
終於像真正的孩童一樣,被祝晴用生硬的方式,護在安全的懷抱里。
第9章 黃金枷鎖。
盛家別墅再次陷入一片混亂,崔管家雙腿發軟,死死撐著門框才勉強站穩。
滿地的碎杯盞遲遲無人清理,女傭面色慘白、倉皇無措,紛紛尖叫著要收拾行李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又死人了,又死人了!」悽厲的高喊聲迴蕩在空曠別墅。
白骨案爆出後,整個香江的八卦周刊都在等著看盛家這場大戲,崔管家說過,二小姐開出三倍薪水才勉強穩住這些傭人們。
但現在看來,就算給三十倍工錢,那幾個抖成篩子的幫傭,怕是也要連夜捲鋪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