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账没问题,怕什么。”
“刘捷想到御驾昨日才走,今日就出了这事,担心有人针对阿郎,连忙派人来禀报,问是否把人扣下来?”
郑慈明思忖了一会,缓缓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查,此事就当不知道罢了。”
话虽这般说,他也看不进手里的报纸了,早膳也顾不得吃,直接赶到州署衙门,招过属下们又是一番敲打,说朝廷如今施行新政,督促得又严,让他们务必做好份内之事,不可违法乱纪云云。
义正辞严地说到这里,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竟是有人直接策马到了州署之外。
郑慈明暗忖何人这般无礼,接着就看到河南转运使李峘大步赶了进来。他一愣,连忙上前相迎,道:“李使君如何亲自来了?”
此时他已意识到出了问题了。
果然,只见李峘皱起了眉,拉过他,低声问道:“你未见到圣人吗?”
“御驾不是已转回东都了吗?”郑慈明错愕应道。
李峘脸色更加凝重,道:“仪仗确实返回了,我亲自到宁陵接的,但圣人并未在其中,只带了少部分人继续南巡了。”
“什么?可下官并未见到圣人啊,”
郑慈明不敢相信会出这样的事,他昨日听闻御驾转回,便认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搞错。
没想到这个天子如此任性妄为,一点也不体恤臣子。
须知,迎驾、送驾都是有一整套礼仪流程的,他们这些当官的准备这些流程往往都是极为辛苦,天子既不配合,这些辛苦自然也就白废了。
“你未见到圣人?”李峘原本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喃喃自语道:“但他会去哪呢?”
“是啊。”
郑慈明也跟着思忖起来,接着,他便想到了中午听到的那件事。
踌躇片刻,他道:“使君,有件事……今日有个年轻人,到了宋州的转运使司查账……”
“随我接驾。”
李峘十分果断,闻言转身便走,大步流星。
郑慈明快步跟上,道:“使君放心,运河上的账经得起查,下官也经得起查。”
“我当然知道,但眼下朝廷在变法,变法就是变天。”
这日天色很好,他们匆匆赶到宋州转运使司衙门,翻身下马的同时就开始整理衣冠,迈着整齐的小步迅速入内,深呼吸着,准备对天子行礼。
“下官见过使君、见过刺史!”
然而,迎出来的却是转运判官刘捷,殷勤地拜见了二人。
李峘直接问道:“圣人呢?”
“什么?”
“今日前来查账的那个年轻人。”郑慈明拎起刘捷,追问道:“他在何处?”
“走了,带走了一些账本。”
李峘一听,忧虑地问道:“你拦着他没有?起了冲突?”
他是深知这些地方官员的秉性的,在地方上被捧惯了,拿腔拿调都是常有的,作威作福的也不在少数。遇到这种被要账本的事,只怕刘捷得罪了对方。
“没有。”刘捷却很机敏,道:“我原本很是窝火,想教训那人一顿。但想到御驾昨日就在境内,不敢造次,便先请示了刺史,他果然是圣人派遣来的吧?”
李峘心想那或许便是圣人本人,问道:“往哪边去了。”
“下官派人跟着,往城南去了。”
“随我去找。”
李峘马不停蹄,出了城,沿着官道走了一阵,见到了刘捷派去的人,一问之下,在前方跟丢了。
他遂要了地图查看,选了一条难走的小路继续往前找,果然,在一个山神庙前见到了一大队人,看气势便知是圣人的随行人员。
“竟真在此。”郑慈明叹服不已,问道:“使君如何知晓的?”
李峘没有得意,脸上的忧虑之色反而更深了,道:“这个村子有一片近年才分出去的官田。”
“原来如此。”
郑慈明说着,忽然想到一事,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似受了惊。
他意识到,漕运的账虽然没问题,但今年装船缴纳送到东都的秋税以及农户运到码头的粮食都记了账,还没与各个县署的平了。
他张了张嘴,想吩咐身边人一两句话。
“走吧。”李峘已开口道。
他们再次整理着衣冠,上前道:“河南转运使、宋州剌史,求见圣人。”
遂有一人出来,打量了他们一眼,道:“圣人不在此处,在前方的村子里。”
***
李峘、郑慈明换了一身粗布衣物,走到一个农户的家门口,已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声。